他小心覷了眼嚴(yán)綏的神情，又問道：“這話在中州流傳已久，師兄信過嗎？”

    嚴(yán)綏輕笑了聲，不置可否：“在云州能聽到這話，看來那顧沉的確得了大機(jī)緣?！?/br>
    他說著，近乎親昵地執(zhí)起江緒的手：“緊張什么，緒緒盡管說便是，師兄何時沒信過你?！?/br>
    江緒本能地想抽回手，又飛快地頓住，垂著眼輕聲道：“他還同我說，云州靈力枯竭，是人為?！?/br>
    嚴(yán)綏深深凝視著他的發(fā)頂，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氣。

    “倒也能算是‘通天之秘’，”他似是忍俊不禁般勾了勾嘴角，“不過若非緒緒心善，也不會如此輕易便答應(yīng)他?！?/br>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所謂的通天之秘是什么了，嚴(yán)綏神色自然地看了眼外頭的陰沉沉的天色。

    無怪乎突然變了天，他的眼神有些諷刺，以江緒的體質(zhì)，在感應(yīng)天地這方面的天賦簡直強(qiáng)得可怕，定然是從顧沉的話中捉到了絲天意。

    “師兄，”耳邊響起江緒有些不解的聲音，“你好像并不意外?！?/br>
    “嗯，”嚴(yán)綏在他的注視下做出副慎重的神情，“其實這些年來，各大宗門都有這方面的猜測，緒緒可知除了云州外，還有哪幾個州同樣靈力枯竭？”

    江緒沉吟道：“五海十二州中，云州并非是最貧瘠的，再往南，閔州同樣靈力枯竭，還有西邊的荒州同丘州……應(yīng)當(dāng)就是這幾個了?！?/br>
    他說著，腦中忽然靈光一現(xiàn)，猶豫著問道：“師兄這百年來四處游歷，可是有什么發(fā)現(xiàn)？”

    不，應(yīng)該不是發(fā)現(xiàn)。

    江緒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聲一點點在耳邊放大，他舔了舔發(fā)干的唇，輕聲道：“師尊可是，有單獨的任務(wù)交予師兄？”

    嚴(yán)綏只是無奈笑著，沒有承認(rèn)也沒有否認(rèn)。

    “天地間的變化雖緩慢，但積少成多，滄海桑田也并非怪事，”嚴(yán)綏說著，難得嚴(yán)肅了許多，“緒緒，有些事，沒有攀至山巔時，絕對不能觸碰。”

    也就是說，靈力枯竭這一說法并非空xue來說，江緒莫名心頭一沉，壓抑到有些喘不過氣。

    今人看古時陸地神仙是遙不可及的傳說，那千萬年后，凡人看我輩修道之人，是否也是一樣的？

    耳邊似乎又響起顧沉自嘲般的語調(diào)：“云州亦有尋仙傳說?！?/br>
    傳說傳說，不過茶余飯后盤膝閑談之物耳。

    他按捺住心頭莫名升起的些微沉重與悲涼，主動道：“那可要聯(lián)系師尊？”

    若是各大宗門都在暗中調(diào)查之事，其實無論如何都是該上報的。

    “自然是要的，”嚴(yán)綏先是肯定了他的想法，又輕笑了聲，“我還以為緒緒早把師尊拋到了腦后?！?/br>
    江緒這才后知后覺地感覺到些不妙，暗暗叫了句不好，他近日不是被沈長風(fēng)折騰就是在想跟嚴(yán)綏相關(guān)的事，哪里還記得起自己是一聲不吭跑到云州來的！

    “先前，也是有聯(lián)系過的，”江緒磕磕巴巴地解釋道，“但師尊好像是在閉關(guān)，并未理我。”

    嚴(yán)綏只是溫聲道：“這話該同師尊說?！?/br>
    他低頭瞧了眼依舊被自己牽著的手，故意沒提醒江緒這檔子事，想來簡樓子也已算到了，單看會如何發(fā)作罷了。

    不過有他擋著，總歸簡樓子也聯(lián)系不到江緒，這些事，讓他來頭疼便好。

    江緒在他的注視下心頭一顫，深深吸了口氣，百般不愿地從袖袋中摸出了自己的玉牌。

    無事，無事，山高皇帝遠(yuǎn)，師尊奈何不了我，江緒暗暗寬慰自己，實在不行，還有嚴(yán)綏能頂著！師尊會罵我，肯定不會罵嚴(yán)綏的。

    但他還是求助般看了眼嚴(yán)綏，微微抿著唇，有種不自知的可憐與狡黠，惹得自己的手被抓得微微一痛。

    “無事，”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嚴(yán)綏的嗓音壓得有些低，“有師兄在?！?/br>
    果不其然，時隔月余，簡樓子甫一開口，便是好大聲的一句：“孽徒！你還知道聯(lián)系我！”

    江緒縮了縮脖子，顫巍巍小心翼翼喚了句：“師尊，我先前也聯(lián)系過您，但您應(yīng)是在閉關(guān)……”

    “真閉關(guān)了都得被你氣出來！”簡樓子聽起來被他氣得肝疼，“一次沒通不會再來一次么，江緒！就你這兩腳貓的功夫，怎么敢跑出中州的？”

    接著又是好一陣滔滔不絕的訓(xùn)斥，江緒被他說得灰頭土臉，終于忍不住去晃嚴(yán)綏的手，求救意味再明顯不過。

    嚴(yán)綏含笑深深地看了他眼，才溫聲開口道：“師尊?！?/br>
    簡樓子靜了瞬，火氣終于消了下去。

    “子霽啊，既然找到了你師弟，還不趕緊把他送回來？”

    簡直堪比變臉，江緒腹誹了句，直接將玉牌往嚴(yán)綏手里一塞，再也不想說哪怕一句話。

    嚴(yán)綏在心底諷刺地笑了聲，面上依舊平靜：“師尊放心，有我在，師弟出不了事，此番難得師弟愿意下山游歷，多走走總是好的?！?/br>
    “莫要胡鬧，”簡樓子的聲音漸沉，“子霽，我以為你知道分寸?！?/br>
    嚴(yán)綏哪里聽不出他話里的意思，但也只是順從應(yīng)道：“師尊說的是。”

    果然是什么都知道了。

    他不動聲色地捏緊了玉牌，嘴角諷刺一勾，主動提起了要說的事：“師弟在云州探聽到了些師尊想知道的事，有個得了機(jī)緣的凡人說，云州靈力枯竭，是人為的?！?/br>
    玉牌那頭再度沉默下來，良久，簡樓子沉沉呼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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