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路閑聊，很快就到了雁南巷的盡頭。

    蘇衡跳下馬車，剛邁出一步，又倒回來，問：“我看起來怎么樣？沒瘦吧？氣色還可以吧？”

    銅錢和趙先機(jī)連連點頭，迷弟樣兒十足：“可好看了，衡哥?！?/br>
    蘇衡撣去衣服上的塵土，整了整衣襟，拿起包袱背上，忽然就明白了近鄉(xiāng)情怯的感受，深呼吸三次，伸手叩響了蘇宅的棕色木門。

    “誰啊？”白霜落正在院子里打掃。

    蘇衡清了清嗓子才回答：“阿娘，衡兒回來看您了?！?/br>
    木門吱呀一下就開了，白霜落沖出來，盯著蘇衡上下打量，拽著他的胳膊，激動得好半晌才能出聲：“衡兒？夫君，衡兒回來啦！”

    “阿娘，他們是我營地的好兄弟，這是趙先機(jī)，這是銅錢，今晚想住在家里，省點客棧錢?！碧K衡被白霜落打量得鼻子發(fā)酸。

    蘇行遠(yuǎn)聞聲趕出來，見到安然無恙的蘇衡，連聲招呼：“哎，好，好，快進(jìn)來?！?/br>
    蘇伯本在后院打掃，聽到動靜也趕了出來，手中的掃帚掉在地上，眼含熱淚：“衡兒回來啦？快來，給蘇伯好好看看?！?/br>
    “哎呀，又長高啦，嗯，壯實了！”

    銅錢和趙先機(jī)好羨慕啊，趕緊行禮：“伯父伯母阿公，我們今晚就打擾了。”

    蘇伯開心極了：“啊呀，衡兒還帶了好兄弟回家呀，好！好！好！”然后一手?jǐn)堃晃唬瑹崆榈仡I(lǐng)到里屋。

    白霜落穿上圍裙進(jìn)廚房忙活開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在小花廳里擺了滿滿一桌好吃的，招呼大家一起來。

    銅錢和趙先機(jī)開始還有些拘謹(jǐn)，畢竟這是前任太醫(yī)院名醫(yī)蘇行遠(yuǎn)的家，相處了一刻鐘不到，就被他們熱情和關(guān)心包圍了，馬上就恢復(fù)了孩子心性，開心得像過年一樣。

    一圈菜吃下來，大家各自打開了話匣子。

    蘇家雖然住在綏城，但是平日交流還是國都城官話，銅錢能說好幾個地方的方言，大鄴官話也說得很好，一桌人交流起來完全沒有障礙。

    三人雖然都是孩子，卻都不約而同地報喜不報憂，只挑高興的事情說，哄得三位長輩眉開眼笑。

    “蘇姨，”銅錢模樣生得好，嘴甜得很，“您燒的菜真好吃。”

    “來，吃菜?！碧K行遠(yuǎn)看著容光煥發(fā)的蘇衡，激動之情溢于言表，站起來給三個孩子夾了一圈菜，兒子不再是病秧子，還治好了劉釗的右腿。

    “蘇阿公，您不知道，我們一路上遇到好些事情，衡哥全都知道，還帶我們平安過了兩道險關(guān)，后來衡哥說，都是阿公告訴他的。您好厲害呀！”趙先機(jī)確實打心眼里佩服蘇伯。

    “哎，哪里，哪里，”蘇伯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整個人都年輕了許多，“蘇家制藥的時候，用料講究，盡可能用新鮮草藥，我就帶著人四處采藥，走的地方多了，知道的自然也多。”

    吃完晚飯，白霜落又上了茶，六人聊得非常盡興。

    夜深時，蘇衡三人都痛痛快快地泡了熱水澡，然后，蘇衡和趙先機(jī)打地鋪，讓年齡最小的銅錢睡床。

    臥房外，蘇行遠(yuǎn)和白霜落望著屋里的亮光，聽著三人愉快的笑聲，掐著自己的手心，疼就更開心了，一直緊繃的神經(jīng)陡然放松下來，覺得今晚做夢都能笑醒。

    蘇伯替他們安頓好馬車和馬匹，又修了馬掌，重新釘了馬掌，全部打理好，才舒心地長嘆一口氣。蒼天總算開眼了，衡兒越來越好，蘇家才會越來越好。

    相逢的時刻總是很短暫。

    第二天一大早，蘇衡、銅錢和趙先機(jī)就收拾好包袱，想趁蘇家人還睡著的時候偷偷溜走，沒想到經(jīng)過廚房就看到了忙活的三個人。

    “銅錢喜歡吃辣；趙小胖喜歡吃甜食；衡兒口味淡，我都知道?！?/br>
    “阿娘做了些吃的，你們都帶上，記得回去也分給營地的其他弟兄們。”白霜落做事干凈利落，比蘇行遠(yuǎn)處事圓通許多。

    銅錢從小逃離過許多次，被迫分離過更多次，每次都擔(dān)驚受怕、倉皇而逃，卻是第一次在離開時，有人遞給他裝滿了的干糧包，眼淚就這樣毫無預(yù)兆地落下，很快就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蘇行遠(yuǎn)輕輕地摸了摸銅錢的頭：“下次還出公差，就來蘇家住下?！?/br>
    銅錢緊緊地抱著干糧包，破涕為笑，認(rèn)真地點頭。

    白霜落微笑著安慰，理好銅錢額前的碎發(fā)：“你是勇敢聰明的孩子，以后會越來越好的?！?/br>
    趙先機(jī)抱著干糧包，也紅了眼睛，抬頭想把眼淚?；厝ァ?/br>
    蘇衡起初還能力持鎮(zhèn)定，看到蘇伯那樣努力地憋著不落淚，就再也忍不住沖過去抱緊了蘇伯，再抱了蘇行遠(yuǎn)，最后抱了白霜落：“蘇伯，阿爹，阿娘，衡兒會好好的?！?/br>
    “以后換我來保護(hù)你們！”

    “我會讓蘇家再次揚名大鄴！”

    “銅錢，趙無機(jī)，出發(fā)！”

    蘇衡說完，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去，銅錢和趙先機(jī)一左一右地緊緊跟上，駕著馬車急馳而去。

    白霜落、蘇行遠(yuǎn)和蘇伯三人追到了門外，目送他們駛離雁南巷，直到再也看不見，并沒有再追出去，因為他們相信蘇衡。

    蘇行遠(yuǎn)握著白霜落的手，相視一笑，他們有多久沒笑得這么舒心過了。

    蘇伯干勁十足，今年他才五十，為了衡兒，他要活到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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