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衡保持著恭敬的站姿，眼觀鼻鼻觀心，垂著眼睫，在心里罵人，冷不丁聽到雅兒，立刻反應(yīng)過來是雅公子，不由得豎起耳朵。

    “趙國公深夜光臨寒舍，不知有何事差遺？”蘇行遠(yuǎn)下意識知道趙國公可能要說什么，趕緊轉(zhuǎn)移話題。

    趙國公轉(zhuǎn)著腕上的蜜蠟手串不接話，仍然注視著蘇衡：“前些日子，陛下要賜婚雅兒和長公主，被宜景這丫頭給攪了。”

    “近幾日，老夫想給雅公子說媒，行遠(yuǎn)你猜，他怎么回答？”

    蘇行遠(yuǎn)特別老實地回答：“不知。”

    “雅兒說，他此生不娶，志在山水，已與蘇衡相約，游歷大鄴與其他各國。”趙國公仍然帶著彌勒佛似的笑容，眼神卻犀利得很。

    “雅兒身世不凡，可是，行遠(yuǎn)啊，你只有這一個獨子?！?/br>
    蘇衡的眼神下意識地轉(zhuǎn)向蘇行遠(yuǎn)。

    蘇行遠(yuǎn)笑得真誠：“趙國公，您有所不知，草民這個獨子是從鬼門關(guān)搶回來的，此生只愿他健康平安，其他的，別無所求?！?/br>
    “還有，草民不只這一個兒子，方才的鷹兒，趙家的小胖，還有銅錢，都已經(jīng)叫草民義父了……即使衡兒不在，草民也可以過得很好?！?/br>
    蘇衡簡直不敢相信，蘇行遠(yuǎn)竟然是這樣通透又開明的人。

    “好，很好！”趙國公用力一拍大腿，“行，這孩子讓給老夫幾日?！?/br>
    蘇行遠(yuǎn)早已不著痕跡地走到蘇衡面前，以身擋?。骸摆w國公，您這又是為何？”

    “老夫有些謎題難解，若是解不開，死不瞑目，”趙國公停頓一下，“當(dāng)然，解題是后話，老夫的孫兒這幾日胳膊手上臉上起了水泡，疼痛難當(dāng)，請衡兒出診。”

    蘇衡的神經(jīng)已經(jīng)麻木了，這個頂著彌勒佛外表的殺神趙國公，只是找人出診，有必要搞這么復(fù)雜的陣仗么？這萬惡的顯貴！

    “趙國公，草民的右肩不能動彈，勉強診治可能截肢，并不適合出診。如果您放心的話，可以帶到蘇宅來?！碧K衡實話實說。

    “看來是真?zhèn)?，老夫原以為你這是裝的，”趙國公的話語帶著一絲天真，“還好，老夫做事慣于留后手，來人，把錦兒送進(jìn)來?！?/br>
    蘇衡嘴巴動了動，又強行閉上，從牙齒縫里擠出來：“有勞了，請。”

    很快，趙國公身后走來了一位四五歲的男孩，一身錦衣華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嚕嚕地轉(zhuǎn)，長得非常好看，奶聲奶氣地問：“阿祖爺，這就是您說的名醫(yī)么？”

    “錦兒來，阿祖爺給你把衣裳寬了，讓蘇衡郎中看一眼你的水泡。”

    這時候蘇衡才看到錦兒右臉上一個蠶豆大小的水泡，湊近看發(fā)現(xiàn)水包的基底鮮紅，水泡里有積液，周圍有抓痕，不由地皺了眉頭：“這和今日在惠民藥局看到的很像。”

    趙國公點頭：“惠民藥局排隊看診的，幾乎都是這樣，一夜醒來就是如此?！?/br>
    “肯定不是燙的？”蘇衡問。

    “夜晚入睡前都好好的，床幔四周沒有燭臺……不可能是燙的。”趙國公已經(jīng)琢磨兩日了。

    過敏？蘇衡在大鄴這么久，沒發(fā)現(xiàn)這里的人有過敏體質(zhì)。

    正琢磨著，錦兒的衣裳全給解開了，左肩上和手肘上也有水泡，在光滑結(jié)實的小胳膊上看著特別觸目。

    “不要抓，”蘇衡第一反應(yīng)，“夏日濕熱，水泡破潰容易發(fā)炎?！?/br>
    “可是我癢啊，”錦兒滿臉不高興，氣呼呼地，“忍不住地癢。”

    不是燙傷，不是過敏，那還有什么？

    蘇衡轉(zhuǎn)身看向蘇行遠(yuǎn)：“阿爹，以往大鄴夏季，有沒有這么多百姓生水泡的？”

    蘇行遠(yuǎn)搖頭：“這么多人的肯定沒有?！?/br>
    趙國公補充：“行遠(yuǎn)不在國都城的十年里，夏季也只有蚊子包，沒有如此嚇人的！”

    正在這時，錦兒揉著眼睛：“阿祖爺，錦兒好累，有點冷……”

    蘇衡一摸錦兒的額頭，燙得嚇人。

    第176章 刀劍相加

    必須先退熱！

    蘇衡立刻問：“阿爹, 小胖和銅錢睡了么？”

    小胖和銅錢應(yīng)聲而出：“衡哥！”

    蘇衡怔了一下，囑咐道：“小胖，去廚房燒熱水；銅錢, 把屋子里的小浴桶用沸水沖干凈, 然后倒入沸水和白涼水, 準(zhǔn)備溫水退熱?！?/br>
    兩人應(yīng)聲而去, 一刻鐘后，大半桶溫水就送到客廳里，還用極快的速度鋪好了毪布，擺好屏風(fēng)。

    趙國公楞了：“不捂熱？這怎么行？”

    蘇行遠(yuǎn)搶先一步解答：“高熱不退, 容易燒壞了孩子的腦子, 大夏天的捂熱可就中暑了。趙國公，您既然帶著孫兒來，就請多一些信任?！?/br>
    趙國公在屋子里來回踱了好幾次步，以彌勒佛的噸位踩得地榻咯吱響：“行遠(yuǎn)啊, 老夫的嫡子, 這孩子的阿爹，前年死了，老夫答應(yīng)他好好照顧孫兒……就只有這么一個孫兒了?！?/br>
    趙國公家丁不興旺, 國都城都知道。

    蘇行遠(yuǎn)點頭：“國公大人啊, 既徠之，則安之。衡兒會用心的。倒是你, 太過富貴了，堂堂的大鄴猛將, 來回走幾步都地動山搖的, 走, 草民給你診個脈?！闭f著, 就把趙國公拉走了。

    蘇衡一個眼神示意，銅錢和趙小胖立刻把門窗都關(guān)上，然后把錦兒的衣裳都脫了，注意避開水泡，剛要把他放進(jìn)木桶里。

    “來人啊，放開我，我不要進(jìn)去！”因為高熱而蔫蔫的錦兒突然拼命掙扎，小豹子似的，對著三人拳打腳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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