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茶聽了又問：“后來呢，他們家沒遭報應(yīng)？”

    老太太苦笑著搖搖頭，抬手拍拍姜茶的頭，“傻丫頭，這個世道有時候就是不公平的，有些人做了惡，就是沒有受報應(yīng)的?！?/br>
    至少在拆遷之前她都沒看到。

    姜茶聞言心口頓時更不舒服了，她伸長脖子，從后視鏡里看到莫隨平靜的眉眼。

    “隨哥……”

    莫隨抬頭，在后視鏡里和她四目相對，愣了一下，嘴角翹了翹，倒沒什么勉強的情緒。

    前面是紅燈，他慢慢停下車。

    然后道：“算是有點報應(yīng)吧，去年我下鄉(xiāng)之前在醫(yī)院見過他們家，一家四口帶個孩子來看兒科，好像是孩子出生以后有些什么問題。”

    老太太忙問道：“是什么問題？”

    莫隨搖搖頭，“不清楚，我沒問，也不是我接診?！?/br>
    “真是造孽啊！”老太太一拍大腿，“怎么就不報應(yīng)他身上，孩子真倒霉！”

    “就是！”姜茶跟她同聲同氣，氣呼呼地附和了一句，又去看莫隨。

    莫隨目光看著后視鏡，笑了笑。

    “都是過去的事了，奶奶別想了，不如想想晚上除了rou還想吃什么？”

    他聲音溫溫吞吞的，透著股不在意，姜茶忽然間想起上次去他辦公室拿莫懷安的工作筆記時他說的話。

    “我們各得其所?！?/br>
    當時她覺得他像是在交代什么。

    后來第一次約他吃飯，她問他有沒有喜歡的吃的菜，有沒有喜歡做的事，回答都是沒有。

    他仿佛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留戀，除了奶奶。

    他的名字叫隨，可他這不叫隨遇而安，叫撒手擺爛。

    她突然間心里一緊，忙攀著駕駛座的椅背，脫口叫他名字：“隨哥……”

    莫隨疑惑地嗯了聲，微微側(cè)頭問道：“有什么事嗎？”

    她一愣，搖搖頭，“……沒、沒事?！?/br>
    莫隨又嗯了聲，繼續(xù)認真開車。

    老太太奇怪地看著姜茶，發(fā)覺她神色有些不對，像是有些著急，便問道：“茶茶是不是忘記買什么了，還是想去廁所？”

    姜茶臉一紅，連忙搖搖頭，“沒有沒有，好著呢。”

    她說沒有，倆人也就不問了，等回到家，都快傍晚六點了，她喝了杯水，跑去廚房，“隨哥，我?guī)湍惆。俊?/br>
    莫隨聽見就指指旁邊的袋子，“你把生菜和金針菇、口蘑都洗了吧，會洗的吧？”

    姜茶連忙點頭，拿過籃子，將金針菇和口蘑倒進去。

    嘩嘩的水聲里兩個人沉默地做著手里的事，莫隨切rou腌rou，姜茶洗菜剝蒜。

    過了會兒，菜洗得差不多了，她忽然開口道：“隨哥，你小時候……你說，他們怎么會那么壞？”

    莫隨一愣，扭頭看她一眼。

    她垂著眼，慢慢地洗著生菜葉子，繼續(xù)道：“欺負你的那些小孩是，想要欺負我的那些女生也是，你還記不記得我的事？”

    莫隨點點頭，忍不住笑了聲，“她們沒欺負成功，被你打了一頓?！?/br>
    姜茶有些得意地嗯了聲，然后嘆口氣，覺得很疑惑：“你說，他們欺負人，會很高興嗎？”

    “快/感總是有的，能夠cao縱他人的性命，看著對方害怕自己，露出恐懼的表情，甚至求自己放過他，這種凌駕于他人之上的感覺，會讓有些人上癮?！?/br>
    莫隨的聲音淡淡的，“所以很多人會想要往上爬，因為站在高處，就可以俯瞰眾生，覺得自己超脫，覺得自己是上帝?！?/br>
    他嗤了聲，語氣有些嘲諷，“可惜世上永遠不可能有上帝?！?/br>
    姜茶深以為然的用力一點頭，說：“但是他們還是太壞了，你身體不好是不是也跟他們有關(guān)系？”

    莫隨一愣，有些茫然，“……這跟他們有什么關(guān)系？”

    他的問題，西醫(yī)說是小腸吸收功能不好，中醫(yī)說是脾胃運化失司，再說白話一點，就是吃了不消化不吸收，能好就有鬼了。

    當然他也不大在意就是了，反正死不了。

    姜茶也眨眨眼，有些茫然，“跟他們沒關(guān)系嗎？他們嚇唬得你發(fā)高燒燒好幾天呢，還吐，胃都給吐壞了。電視里都這么說，小孩受到驚嚇，生了好幾天病，然后就不好了?！?/br>
    莫隨嘴角抽抽，拿不準她是真這么認為，還是故意的。

    沉默片刻，他認真地道：“那幾天發(fā)燒沒有燒壞我的腦子，但是你再多看點這種電視劇，你的腦子就要壞了，聽我的，別看了，好嗎？”

    表情非常誠懇，甚至還說：“到底哪部電視劇有這種劇情，你告訴我，我保證不舉報它?！?/br>
    姜茶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又搖搖頭，“我不記得了。”

    莫隨很沒好氣，“內(nèi)容你倒是記得清楚?！?/br>
    她點點頭，意有所指，“因為那是一部內(nèi)核很積極向上的劇，主人公少年時代受過很多苦，被很多人欺負過，但他沒有被打垮，而是奮發(fā)向上，最后功成名就生活美滿，故事非常曲折動人，告訴觀眾不管從前怎么樣，未來都值得期待，都是光明的?！?/br>
    莫隨沒聽出她話里的潛臺詞，聽完嗯了聲，“要是結(jié)局不這樣圓滿，過不了審的?！?/br>
    姜茶一噎，努努嘴，不吭聲了。

    莫隨把切好的rou腌上，問她：“雞翅是想吃奧爾良口味的，還是蒜香的？”

    “不可以兩樣都要嗎？”姜茶被他噎了一下，有些不高興。

    莫隨頭也不抬，“不可以，做飯的人沒有給你選擇，不說就奧爾良。”

    姜茶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斥責(zé)他：“你簡直就像秋天掃落葉一樣無情！”

    莫隨一愣，抬頭看她，見她抿著嘴有點氣呼呼的，不由得一懵。

    想了想，他終于還是問道：“是不是還在不高興我誤會你談戀愛的事？”

    姜茶也一愣，怎么又說這事兒了？

    她不說話，莫隨便以為是默認，嘆口氣認真道：“別生氣了，我跟你道歉，是我沒有搞清楚，可以嗎？”

    姜茶看著他，起初是茫然，隨后反應(yīng)過來了，不禁有點得意。

    雖然她剛才不是氣這件事，但昨天確實是氣的，還氣了很久，能得他道歉也不錯。

    這樣一想，她的心氣立馬就順了，忍不住抬起下巴，“你也知道啊，下次不許這樣了，你這樣可不好，沒有調(diào)查就沒有發(fā)言權(quán)，知道嗎？”

    莫隨見她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臉立刻就拉了下來，“端菜出去，不然你看著我們吃?！?/br>
    姜茶秒慫，哦了聲，端起菜就一溜煙地出去了。

    作者有話說：

    姜警官：嗚嗚嗚隨哥小可憐。

    莫醫(yī)生：………

    姜警官：快來讓jiejie抱抱！

    莫醫(yī)生：……想占便宜就直說。

    姜警官：哦，我想占你便宜。

    莫醫(yī)生：不給。

    姜警官：你看，我就說做人不能太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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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四章

    不知道是不是聽說了莫隨小時候的事, 覺得他過得苦，接下來一段時間姜茶每次看他, 眼神里總是不自覺地帶上點憐惜。

    跟看什么小可憐似的, 讓莫隨非常不習(xí)慣，并且覺得無語。

    月底時準備過端午，老太太說要自己包粽子, 莫隨挑了個不上班的日子，去買回來糯米和粽葉。

    糯米剛泡好，姜茶就上門了。

    懷里抱著只貓, 黑背白爪白領(lǐng)巾，圓溜溜的黃色眼睛閃著好奇。

    莫隨一開門，就跟這對圓眼睛對上了，小家伙胡須動動，好奇地望著他。

    “……這是？”

    “所里同事出外勤回來路上撿的貓，本來都憑本事混到編制了，被我要了來?！?/br>
    姜茶一邊抱著貓，一邊換好鞋，然后走進客廳, 歡天喜地地叫老太太：“奶奶！快來看我給你帶什么來了！”

    莫隨在網(wǎng)上買的月季花苗前幾天到了，老太太每天在生活陽臺擺弄花苗跟各種蔬菜，聽到聲音放下小鏟子出去。

    剛到客廳，就見姜茶一下躥到面前，舉著個東西往她眼前湊，喊她：“當當——您看！”

    老太太扶了扶老花鏡，定睛一看, “哎喲, 哪兒來的小貓？”

    “撿的唄?！苯杞忉尩?。

    原來是在家吃烤rou那天晚上, 值班的同事接到110指揮中心的派單，去中山路的一家酒吧處置一起性sao擾的警情，將報案人和嫌疑人帶回所里調(diào)查時，被樓下看熱鬧的便利店員工攔住，說有一窩流浪貓生的崽子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同事起初建議店員收留它們幾天，然后找人領(lǐng)養(yǎng)，但是店員表示，一是自家已經(jīng)有好幾只貓了實在不能再負擔幾只，二是店長不允許把小貓放在店里。

    因為要帶人回去調(diào)查，同事不想在貓上浪費太多時間，干脆手一揮，連貓帶紙箱全都帶回了派出所，第二天陳駿源見到貓，覺得怪可愛的，就說養(yǎng)著吧，當個所寵也可以。

    姜茶一面把貓遞給老太太，一面道：“總共有三只，除了這個，還有一只白貓和一只橘貓，白貓被秦靜，哦就是我同事，帶回去給她mama了，我看這只挺可愛，可以……”

    她說到這里，不知道為什么，突然看了眼莫隨，才繼續(xù)道：“可以陪您打發(fā)時間，就要了來?！?/br>
    其實并不是這樣，這只小黑貓是一窩里最粘人最會撒嬌的，性格非常乖巧討喜，她抱著它玩的時候，剛好秦靜來抱小白，她聽她說了句：“我爸年頭的時候走了，我媽一個人在家怪孤單的，讓小白陪陪她，給她當個精神寄托也好?！?/br>
    精神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