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隨愣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她可能是明天又要去看奶奶，于是點點頭，應(yīng)了聲好。

    但看著她的背影，他到底是在心里嘆了口氣。

    作者有話說：

    姜警官：吃！你給我多吃點！

    莫醫(yī)生：……你如果穿越回六十年代，你可能會是生產(chǎn)隊的養(yǎng)豬標(biāo)兵。

    姜警官：？你現(xiàn)在開始看小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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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章

    莫隨見到肖敏帶來的病人, 是在接到電話后隔了一天的上午。

    早上交班結(jié)束，去查房之前, 在門口遇到去門診的穆主任, 穆主任私下跟他說了句：“你的副高聘書估計差不多要下來了。”

    又說：“可惜你論文因子少了點，要是再高點，能下來得更快?！?/br>
    作為科室主任, 她也希望手底下各位醫(yī)生出成績，課題也好，論文也好, 正高副高也好，越多越好，顯得他們科厲害嘛。

    莫隨于是立刻保證自己以后一定多發(fā)幾篇論文。

    穆主任這才放過他，擺手讓他查房去。

    從病房回到辦公室，醫(yī)囑剛剛開完，還沒得及打印，護士站就來了電話，“莫醫(yī)生，有人找你。”

    莫隨猜應(yīng)該是肖敏到了, 便交代學(xué)生：“把醫(yī)囑都打印出來，等我回來簽字?！?/br>
    走出辦公室的門，他就看見護士站旁邊站著幾個人，肖敏和一對抱著孩子的中年夫婦。

    吸引莫隨視線的，是被父親抱在懷里的那個孩子，當(dāng)時肖敏說孩子已經(jīng)四歲了，可是他看起來卻比正常的四歲孩子小很多, 也很瘦, 顯得頭特別大。

    “阿隨, 這是你姑父那邊的……算是小央的堂哥吧，方強?！毙っ艚榻B道，“這就是他們家小孩，叫長生?！?/br>
    莫隨一愣，忽然想到自己小時候，奶奶和母親總是叫他平安，好像只要那樣日日叫著，他就真的能平安長大。

    念頭一閃而過，他立刻回過神來，道：“去談話室坐下說吧?！?/br>
    走的時候又交代辦公護士，“如果有人找我，麻煩告訴一聲我在談話室接待患者。”

    進了談話室，莫隨先把窗戶的百葉簾拉上去，開了空調(diào)，然后給大家倒了水，在首位坐下。

    三個大人坐在靠門的他右手邊的那一排，抱著孩子的父親離他最近，孩子坐在他膝蓋上，長褲的褲腿往上縮起一截，露出他和常人不同的小腿，瘦得過分，皮膚皺縮。

    莫隨溫聲問道：“之前的檢查材料都帶來了么？”

    孩子家長忙點頭，“帶來了帶來了，醫(yī)生，都在這里?！?/br>
    說著從袋子里掏出一大疊病歷資料來，很厚，足足有一本教材那么厚，估計有一兩百張紙。

    他接過來，看見最上面一張檢查單是四年前的，孩子mama說：“這個是他剛出生還沒到一個月的時候，查出來有貧血，后面又做了很多很多次血液檢查?！?/br>
    這張檢查單顯示患兒重度貧血。

    莫隨接著往后翻，孩子家長很細心，將所有檢查單都按照時間先后排好了序，他一張一張往后看，可以看到這個孩子的整個疾病進展過程。

    重度貧血，從一歲就開始靠定期輸血維持生命，這些檢查單出自不同醫(yī)院，其中不乏京市和申城的知名三甲醫(yī)院，孩子兩年前就被這些醫(yī)院確診患有純紅細胞再生障礙性貧血。

    孩子mama告訴莫隨：“這兩年都是吃激素和化療的那些藥，但最有用的是輸血?！?/br>
    所以才有醫(yī)生建議他們給孩子做骨髓移植。

    “孩子的免疫力也不好，經(jīng)常生病?！焙⒆影职挚嘈?，“要不是家里還有點家底，連醫(yī)院都去不起了。”

    莫隨翻著手里這本檢查單，看到了發(fā)熱、咳嗽、哮喘、肺炎等等診斷和用藥，問道：“冒昧問一下，您和太太是從事什么行業(yè)的？”

    “我是做裝修公司的，我老婆以前跟我是同行，夫妻店嘛，不過有了他以后就不得不在家照顧他了?！?/br>
    莫隨點點頭，隨口似的說了句：“這個行當(dāng)都是掙辛苦錢，現(xiàn)在經(jīng)濟形勢不好，你們也難做?！?/br>
    “沒辦法，再難也要做，不然小孩的醫(yī)藥費從哪里來。”

    掙的每一分錢都不敢多花，要存起來給孩子看病吃藥，銀行賬戶仿佛只是金錢的中轉(zhuǎn)站，今天存進去，明天就劃給醫(yī)院。

    可以說，莫隨手上的每一張血液報告單后面都是做父母的血淚，都記錄著一家人艱難的求生之路。

    莫隨仔細問過孩子的發(fā)病過程，其實和肖敏說的差不多，大體就是出生沒滿月就診斷貧血，一歲時貧血加重，開始輸血，孩子身體不好，很久都沒學(xué)會走路，過了一歲才慢慢能站起來，走兩步就摔，持續(xù)到一歲半，雙腿肌rou大面積萎縮，甚至慢慢停止發(fā)育不再長大，連站都沒法站，四歲的孩子只有兩歲多大小，家長就帶著他開始漫長的求醫(yī)。

    兩歲確診純紅細胞再生障礙性貧血，一直堅持治療，但藥物治療效果非常不理想，在醫(yī)生的建議下，開始考慮骨髓移植。

    這就是整個病史，看起來只有三言兩語，實際上極其復(fù)雜。

    莫隨粗略地瀏覽了一遍，側(cè)身對孩子溫聲道：“讓叔叔看看好不好？”

    小孩臉上露出害怕的表情，輕輕地顫抖著，對于他來說，十字架和白大褂絕對不是什么好的回憶，那代表著要打針，要抽血，要痛，要哭。

    但是他又強忍著害怕，輕輕點一點頭，抓著爸爸的手。

    其實小孩子什么都懂，他知道自己病了，知道爸爸mama會為了自己發(fā)愁和哭泣，也知道他們帶他來找白大褂是為了給他治病。

    莫隨給孩子做了初步檢查，發(fā)現(xiàn)孩子除了肌萎縮和發(fā)育停滯外，他的腱反射很弱，舌肌和眼球都有震顫，也不知道這些問題是由再障引起的，還是它們和再障都是另一個病表現(xiàn)出來的癥狀，或者干脆是兩個不同的疾病。

    他在心里打了個問號。

    然后問道：“證件都帶齊了吧？”

    “帶了帶了?！?/br>
    “我給你們開個住院條，去辦一下手續(xù)，我們完善一下檢查，請血液科會診看看?！?/br>
    開好住院單，夫妻倆抱著孩子先去辦住院手續(xù)，肖敏和方平兩口子還要回去上班，落后他們兩步，問莫隨：“阿隨，長生這病，真的沒辦法了嗎？”

    莫隨也不敢打包票，只道：“要看具體檢查結(jié)果，從既往檢查結(jié)果和治療方案來看，骨髓移植可能是最好的辦法，但是骨髓移植術(shù)前術(shù)后的費用，就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br>
    他剛才之所以問孩子家長是做什么工作的，就是想看看這個家庭的經(jīng)濟狀況，聽起來是有個裝修公司，可是卻未必很寬裕。

    肖敏嘆氣，“那有什么辦法，自己的親骨rou，還能看著他去死嗎？”

    說到這里頓了頓，又看一眼莫隨，說了句：“這樣看來，你以前的身體不好都算小兒科了，就那樣你爸媽和奶奶都累得夠嗆?！?/br>
    主要是心累，就像抱著一個寶貝，又不知道這個寶貝會不會突然被老天爺收回去。

    莫隨點點頭，沒說什么。

    走了幾步，肖敏又說：“你姑丈朋友送了箱荔枝，下午我給家里送過去，你看著點奶奶，別讓她吃太多，上火。”

    莫隨繼續(xù)點點頭，送到護士站那兒就停了下來，囑咐她開車小心。

    看她走了，就直接進了辦公室，唰唰幾下把醫(yī)囑都簽了拿出去給辦公護士過，又交代道：“一會兒有個新病人，再障的，麻煩掛在我的25床。”

    辦公護士沖他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他想了想，回辦公室找劉琳。

    這病有點麻煩，還得跟領(lǐng)導(dǎo)商量商量。

    “主任，我這邊收了個新病人，病情有點特殊，想跟您討論一下，您有空嗎？”

    劉琳正在簽病歷，聞聲抬頭看他，“什么病人？”

    莫隨把那一沓教科書一樣厚的病歷資料放到桌上，“是個再障的患者，想做骨髓移植。”

    劉琳聽了奇怪，“骨髓移植？咱們科沒有開展這個啊，怎么收進來的？”

    “是我姑姑那邊的親戚。”莫隨簡單介紹了一句來歷，把重點放在孩子的病情上，仔細地給她講孩子的發(fā)病過程。

    小長生的病情其實是有點奇怪的，莫隨沒有見過這么嚴重的再障患兒，高旗他們也沒見過，都被他的講述吸引了注意力。

    劉琳到底年資老，見過更多疑難病例，聽完之后臉色很平靜，問他：“小莫你是怎么想的？”

    莫隨眉心微微皺著，“我個人覺得，要弄清楚的問題是，再障和舌肌震顫、眼球震顫等等癥狀，是不是從屬關(guān)系?！?/br>
    “再障是引起其他癥狀的原因，還是有另一個疾病導(dǎo)致了再障和其他癥狀，又或者，除了再障之外，還有一個疾病，導(dǎo)致了震顫等癥狀的產(chǎn)生?！?/br>
    劉琳點點頭，“都有可能，如果是第一種可能，骨髓移植就是最優(yōu)解。”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是后面兩種可能，骨髓移植就不一定能解決全部問題了。

    莫隨也點頭，“我也懷疑，會不會存在別的病因沒有被發(fā)現(xiàn)?！?/br>
    他說完，抬眼看向劉琳。

    劉琳的指尖在辦公桌上叩了幾下。

    辦公室里眾人因為對他們倆的對話很好奇，都沒說話，就顯得有點安靜。

    半晌，劉琳道：“這樣吧，先等入院檢查那一套做完了，請血液科和神經(jīng)科來看看，會診一下再說?！?/br>
    莫隨點點頭，她又問：“哪床？我先去看看?！?/br>
    “去辦住院手續(xù)了，可能還沒上來?！?/br>
    “上來了告訴我一聲。”

    莫隨答應(yīng)了，把病歷資料留給她翻閱，先去處理醫(yī)囑和病歷。

    高旗湊過來問道：“這個病人你放幾床啊？”

    一聽就知道要去看人家。

    莫隨道：“25床，剛好昨天下午出了?！?/br>
    差不多到中午的時候，莫隨陪劉琳去看過小長生，回來又叮囑了一遍，讓他等入院檢查結(jié)果出來之后記得請會診。

    “一定要查一下這個孩子有沒有腦損傷，明確貧血和其他癥狀之間的關(guān)系?！?/br>
    這也是莫隨想知道的，他鄭重地點點頭。

    劉琳又說：“這孩子的免疫力太低了，就算要做骨髓移植，也可能有很多并發(fā)癥，術(shù)后的難關(guān)可能不好過，這方面也要注意一下?！?/br>
    莫隨又點點頭。

    因為還要等檢查結(jié)果，小長生住院的第一天，其實莫隨沒什么事，下午到點看沒事了就下班走了。

    回去的路上買了菜，到家了做飯，飯菜剛上桌，姜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