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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少說十多回,”他輕揉著額角,低聲抱怨,“……許是做了一夜噩夢。” “該是做了些好夢才對?!鄙僖娝@副低軟姿態(tài),秦念久悶悶輕笑,好言哄他,“書上都說好夢易醒,易醒是好夢?!?/br> 又道:“橫豎那太子還沒傳回消息,閑在這園林中也無事可做,不如多睡一陣,補個回籠覺吧。” 事關(guān)重大,談風月心覺那太子紀濯然該是不會拖沓太久,興許下一刻就來了也未可知,卻還是依著他“嗯”了一聲,又扯了扯他身上披著的外袍,揚唇淺笑道:“天尊不如一起?” 話音剛落,唇邊的笑意便是一僵,無可避免地聯(lián)想到了那正牌九凌天尊身上去。 ——那宗門覆滅了的白衣人…… 及時止住了發(fā)散的思緒,他微微抿起唇,心嘆一聲真是擾人。 倒不是在意什么,前緣已是前塵事,所記起的畫面寥寥,也像是在旁覽他人之事,只是……那白衣“秦念久”宗門盡滅,半點不像個有福之人,他可不想讓身側(cè)陰魂染上這霉氣。 ……可又一想,這陰魂都已借用了“秦念久”這三字大名,不禁更覺憂慮。 秦念久不知他心中所想,先還想逗他一句“多大的人了還要別人陪著睡”,一見他面露憂色便慌了神,還當是他缺覺少眠得頭疼,連忙側(cè)躺回了他身旁,“好好好,快睡快睡!” 還邊將手搭在他身上規(guī)律地輕拍著。 ……這是,把自己當小孩兒哄了么。談風月被他拍得有些忍俊不禁,伸手回攬上了他,將他抱進懷中,輕輕闔上了眼。 ——罷了,說過“仙福同享,鬼難同當”,有何霉的,他與他同擔著便是。 不知這回找上來的會是好夢抑是噩夢,屋外仍有雨聲淅瀝。 …… 近午雨歇,天地一片澄明。 誠如談風月所想,紀濯然并未拖沓太久,巳時剛過便來了園中,與傅斷水一同將談秦二人接引上了一輛裝飾樸素的馬車。 車輪滾滾,駛得平穩(wěn)。兩個小葉子還辛勞地留在書房中整理案檔,因而馬車中只有他們四人。 ——再加上一個因有宗門人在旁,躲在符中不敢現(xiàn)身的三九。 雖已補上了兩個時辰的無夢好眠,談風月精神卻仍是有些不濟,連搖銀扇的動作都有些懶緩,聽秦念久躍躍欲試地問那太子:“這便要入宮了?” 紀濯然向來喜歡在一切都安排妥當后再與人交待具體,笑著搖了搖頭,“不好說國師在宮中有多少耳目,此時入宮怕還是有些貿(mào)然了?!?/br> ……那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見到國師,看看他究竟是不是那徐晏清啊?有傅斷水在旁,秦念久不好表露出心急的模樣,只得道:“……那我們現(xiàn)在是去?” 紀濯然也沒吊他胃口,直白坦誠道:“昨日聽這位仙家姓談,朝中恰有一老臣亦姓談,名昂之。其夫人與本宮母妃少時為伴,平素也常有往來。還請二位以遠親與門客的名義在談府暫居幾日,待本宮于宮中上下打點過,再與談太傅等一并入宮赴宴?!?/br> 宗門人士與朝廷中人到底互不相涉,傅斷水先前只說了會請兩位能人前來相助,紀濯然不知這二人實非宗人,怕他們介懷,便又道:“談家人性情寬厚,祖上亦出過一名修者,因而與宗門人間并無嫌隙,二位仙家大可放心?!?/br> ……這話說的,像他們兩個有多恃傲似的。談風月淡淡瞥他一眼,沒說什么。 秦念久卻是直接略過了他叭叭講述的一大段,只抓著關(guān)鍵處問道:“入宮赴宴?什么宴?” 聽他問起這個,傅斷水眉頭幾不可聞地一皺,撇開了頭去,紀濯然亦是苦笑,“秦仙家有所不知。兩年前父皇大病,下令每隔一日便要宴請眾位大臣,說是作沖喜之用,后父皇病愈,也依舊是如此,便慢慢成了一項規(guī)矩——國師平素深居簡出,日里亦不用上朝,唯有在宮宴之時方才會現(xiàn)身片刻?!?/br> 既是宮中夜宴,必定是有酒有rou,且不喝不行、不吃不行的……秦念久瞄著傅斷水面上微顯不悅的神情,了然道:“所以傅仙友先前與殿下一同入宮,也是……” 紀濯然點點頭,“是。便是以本宮門客的名義,一并赴了宮宴。奈何那次國師忙于替北原祈雨,因而并未現(xiàn)身?!?/br> ……這太子與傅斷水之間究竟是有多親厚,竟能讓這正派門人甘愿陪他赴一場奢靡酒宴……秦念久滿心好奇又次浮起,暗藏探究地看著紀濯然,狀似不經(jīng)意道:“都還未問過,兩位是如何結(jié)識的呢?!?/br> 車輪滾過地上一道暗坎,馬車微微一顛。紀濯然笑著扶上了傅斷水的肩,語氣松快道:“說來是緣分。本宮自幼怕蛇,少時陪同母妃去山上禮佛,不慎被林中躥出的蟒蛇所驚,失足跌落了山崖,恰好——”他笑望一眼傅斷水,后者淡漠地移開了眼去,“他正在崖下清修,將本宮救了起來,便因此相識了。” ……哦?談風月輕輕挑眉,心說那可真是有緣。 這般因緣際會的,秦念久還當自己是在聽話本故事,正想再多打聽些,馬車便兀地停了下來。 紀濯然撩起布簾往外瞧了一眼,“談府到了?!?/br> 正事要緊。秦念久只得熄了聲音,看傅斷水將紀濯然扶下了馬車。 紀濯然將手搭在傅斷水肩上,穩(wěn)穩(wěn)下了馬車,又回首對二人道:“本宮只與談家人說了宮中略有些異事發(fā)生,需請仙家前來相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