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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斂骨在線閱讀 - 第206頁

第206頁

    ……

    一切,一切……只因他就是他。

    在遇見他前,他起卦作占,問他腦中那抹人影如今身在何方,占得的結(jié)果永是一個“無”字,告訴他無處可尋。

    在遇見他后,占得的仍是一個“無”字,卻是無需再尋!

    是他,為四眾克難,經(jīng)千萬億劫,以求無上道,度無量眾生。后卻入涅槃,如煙盡燈滅——

    他并沒有冒借來他人名姓,他只不過是……他只不過是尋回了自己的名姓……

    這一路上自己撞上來的異事、自己貼上來的線索,并不是因為天意想讓他談風(fēng)月弄清前塵,而是——而是因為他秦念久!

    那被鎮(zhèn)在匣中的眼珠,那流轉(zhuǎn)在陣中的血液,甚至只怕連那被用以鎮(zhèn)國、不知所蹤了的“國寶”——

    都是他欲斂的骨!

    極度驚駭之下,腦中千思萬緒都似被燒融成了一整塊重鉛,直直拖著他的心臟無限下墜,堵得他幾乎難以呼吸,教他只下意識地想伸出手去拉住那人——

    ……拉住他,然后呢?

    說我們離開,不要再管這諸多種種了——

    ……離開,去哪?

    去哪都好,只要離開此地,只要遠離一切與他前塵相關(guān)的人與事,不叫他想起——

    ……可與他前塵最為相關(guān)的,不就是你?

    ……

    此生第一次嘗見了“不知所措”的滋味,談風(fēng)月只動彈不得地定在原地,甚至不敢再望向那仍正與人說笑的陰魂一眼。

    ……如果,如果是因為他的不作為,觀世滿宗才會遭遇劫難——

    國師那似怨、似諷、似嘲的蒼涼話音橫插入腦中,“你、就是、什么都沒做——!”

    耳畔嗡嗡如遭雷擊,他手腳冰涼得近乎失去了知覺,如利劍般直錐入心底的是國師那句與詛咒別無二致的斷言:

    美夢氣數(shù)盡,重來亦無用——

    留不住轉(zhuǎn)眼成空。

    ……

    事態(tài)超出掌控的驚懼感已然攝住了他的心魂,讓他只能無措,只能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僵僵立著,于心內(nèi)祈求下一刻不管發(fā)生些什么都好,只要能打斷他這可怕的猜想——

    仿佛聽見了他的懇求一般,忽而有人叩響了他們的房門,是談太傅的聲音,“談仙家、秦仙家!”

    順勢強迫自己止住了思考,談風(fēng)月艱難地拾回了些冷靜,可還不等大腦全然清醒過來,便又被他隔門傳來的下一句話打回了谷底。

    “宮內(nèi)來訊,說明日的宮宴破例提前到今夜了……唉,可真夠折騰的?!闭勌嫡驹陂T外,捋須搖頭,“二位今次可也要一并入宮赴宴去?”

    葉云停聽得面露詫色,“怎么偏在這時?!”

    昨夜他們適才探塔歸來……

    葉盡逐亦猛地站了起來,與葉云停相覷一眼,愕然道:“莫非國師發(fā)現(xiàn)了我們的動作?”

    ……事出反常必有妖。秦念久將他們二人擱在桌上的佩劍拋還了過去,一斂面上嬉笑的神色,沉聲道:“走,赴宴看看再說?!?/br>
    第九十五章

    席卷天際的火燒云漸暗淡下了顏色,落日余暉亦被漸點起的盞盞繁燈所接替。墨色傾蓋之下,處處墜飾著燈燭的宏偉宮城被燃光勾勒出了輪廓,如同一頭蟄伏在夜里的亮鱗巨獸。

    手邊、身側(cè),青煙與濃香相繞相織,彌散出一股火光難以驅(qū)散的詭異之意。秦念久與談風(fēng)月行色匆匆地跟在談太傅與談夫人身后,疾走于宮中,兩個作太監(jiān)打扮的小葉子提著燈籠垂首跟在他們身側(cè),面色凝重、心內(nèi)忐忑。

    腦子仍有些悶漲,談風(fēng)月眼中暮靄沉沉,藏于袖下的手松了又攥,幾要摁碎了自己的指骨,才終于得以鎮(zhèn)靜了些許,低聲與秦念久道:“……若是國師有何異動,切勿與他多言多纏斗……著重去尋那靈匣?!?/br>
    只當他是發(fā)覺事態(tài)有異因而嚴陣以待,秦念久并沒多作他想,只跟著肅然點了點頭以示明瞭,“纏斗無用,尋他命門才是要緊?!?/br>
    ……什么命門。談風(fēng)月不忍看他。同是出自玉煙宗人之手的靈匣——那匣子里面所封鎮(zhèn)的,怕也是他這一路苦斂不得的骨血——

    若不斂回來,他身上逐日漸深的魔氣又該如何化解?

    ——終是暫走不得。

    心底煎熬滋味難言,他匆忙快走兩步,搭住了秦念久的手。

    “……”秦念久被他這突然的動作擾得微愣,不解地望了他一眼,又了然地將手反扣了回去,悄聲與他道:“沒事沒事,我這回一定不莽撞——”

    他遇事一向樂觀的,勢要讓這老祖放心,唇角微勾著輕搖了搖與他相握的手,咬重了那兩個字:“沒事?!?/br>
    若說進宮這一路上所感知到的詭異與不詳只是因他心內(nèi)緊張,待踏入了大殿,方知這如影隨形的異樣之感并非是錯覺。

    再不見前兩回宮宴那四下滿溢的喜樂氛圍,殿中并無歌姬舞姬在場,也沒瞧見樂師的影蹤。率先抵達的大臣們齊刷刷地分站在大殿兩側(cè),無不恭敬地垂著頭、抱著手——是因人皇竟已早早到了,正面色冷峻地負手站在高位,拿一雙略泛死氣的眼冷冷看著位下群臣。國師亦少見地沒蜷縮在座上,而是佝僂地垂手立在皇帝身后,虛虛瞇著兩只渾濁如魚目的白瞳。

    “……”弄不清這是個什么陣仗,秦念久抿了抿唇,心下愈發(fā)警惕了幾分,小心地與談風(fēng)月跟著談太傅一并站到了一旁,狀似恭敬垂頭、抱手,不忘拿余光留意著各處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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