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厲鬼忽然之間力量爆發(fā)，將袁悠悠甩出去，向門口移動的速度加快。

    袁悠悠后背撞在客廳里的羅馬柱上，疼得齜了齜牙。

    厲鬼來到門口，不知道怎么開門，只能拿拳頭砸。

    厚重的古銅色大門被砸的“鐺鐺”作響。

    袁悠悠跟到門口，看到小林老師和袁語晗出現(xiàn)在監(jiān)視器畫面里。

    不知道她們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但出現(xiàn)的還真是時候。

    袁悠悠走到厲鬼邊上，朝他腰上狠狠踹了一腳。

    厲鬼被踹飛出去，袁悠悠趁這個時間打開大門，將小林老師拽進(jìn)來，沖袁語晗微微一笑，“砰”的把人關(guān)在門外。

    袁語晗：？？？

    *

    厲鬼爬起來，沖袁悠悠發(fā)出類似野獸的吼聲。

    “你是……小武，對么？”小林老師聲音帶著哭腔，說完，一只手捂住嘴，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一顆接一顆往下掉。

    她來之前已經(jīng)做好是一場惡作劇的準(zhǔn)備，也做好見到恐怖電影里那種惡鬼的準(zhǔn)備。

    但等到真的親眼看到昔日的戀人變成這副模樣，還是難以接受。

    袁悠悠如臨大赦。

    雖然她并不認(rèn)識小張老師，但在書中寥寥幾句描寫中，應(yīng)該是個很不錯的人。要說直接讓他魂飛魄散，還真有點下不去手。

    厲鬼眼睛慢慢變紅，脖子僵硬地轉(zhuǎn)動幾下，耳朵輕輕顫動。

    “小武，如果是你的話，就點點頭，好不好？”

    即便面對這樣的戀人，小林老師的聲音也很溫柔，江南女子的吳儂細(xì)語，婉轉(zhuǎn)動聽。

    厲鬼“呼哧呼哧”喘了幾口粗氣，跪在地上，抱住頭痛苦低吟，半晌，重新站起來。

    小林老師以為他認(rèn)出自己，欣喜地往前走出幾步。

    “回來！”袁悠悠伸手去攔，但遲了一步，厲鬼身上的黑氣悉數(shù)出動，將小林老師纏住，蠢蠢欲動，要往她身體里鉆。

    袁悠悠瞳孔微縮。

    沒想到這股怨氣這樣狡猾，剛剛她感覺到的只是其中的三分之一，剩下的都偷偷藏著，現(xiàn)在看來，小張老師靈魂被侵蝕的程度遠(yuǎn)比她想象中高。

    恐怕誰來都沒用了。

    她再次咬破手指，在空中畫了幾道符，飛出去后，在厲鬼四周轉(zhuǎn)圈，速度越來越快，最后變成一個金色的項圈，箍在厲鬼脖子上。

    她的血掉了一滴在地上，幾個小紙人同時扎過來，爭搶地上的那滴血。

    厲鬼發(fā)出痛苦的哀嚎聲，雙手拉扯脖子上的金圈，近乎瘋狂。

    纏住小林老師的黑氣回到厲鬼身上。

    小林老師跌倒在地。

    袁悠悠走到小林老師身邊，蹲下來：“他的靈魂被侵蝕太多，沒辦法了?！?/br>
    “這是什么意思？”小林老師其實隱隱能猜出這句話的含義，只是不愿相信。

    袁悠悠嘆口氣：“跟他道個別吧，然后好好生活，我想這也是他最大的愿望?！?/br>
    “悠悠，你很厲害的是不是？你會畫那么厲害的符！他已經(jīng)死過一次，怎么能再死一次！怎么能……老師求求你。”小林老師把臉埋到袁悠悠肩膀上，淚流如柱，手指緊緊攥著她的衣服，像抓著一根救命稻草。

    如果不是陷入絕望，她絕不會對一個未成年的孩子這樣語無倫次。

    袁悠悠的手輕輕落在小林老師背上，以示安慰，但又不得不說出殘忍的話：“我只能給你們十分鐘的時間。”

    說罷，站起身，看看一地的廢物保安，揉了揉太陽xue。

    她揪過來一個小紙人，指指地上的人，“抬走?！?/br>
    領(lǐng)到命令的小紙人就像一個得到雞毛令箭的小將軍，揚起頭指揮其他小紙人干活，自己背著手當(dāng)監(jiān)工。

    袁悠悠將屋子里其他人都趕上樓，把一樓留給兩個老師。

    走之前，又在小林老師頭頂打了幾道符。

    *

    厲鬼拼命想把脖子上的金圈弄下來，動作粗暴，但那東西越收越緊，還有強烈的灼燒感，似乎下一秒靈魂就要燃燒殆盡。

    小林老師也不怕自己會受到傷害，走近，兩只手捧住他的臉，“小武，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br>
    厲鬼聞到人氣，本能就要咬下去，但嘴剛張開，脖子上的金圈又收緊一點。

    他痛苦地蹲下來，蜷成一團，喉嚨里發(fā)出“嗚嗚嗚”的哀嚎。

    小林老師也跟著蹲下來，緊緊抱住戀人冰冷僵硬的身體。

    厲鬼推開小林老師，笨拙地做著搖頭的動作，似乎是讓對方不要靠近。

    “你知道是我，對不對？”小林老師哭著笑出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不管你變成什么樣，都不會忘記我的！”

    厲鬼捂住臉向后退，不想讓戀人看到自己這副樣子，更不想傷害她。

    “我們沒時間了，你就再讓我抱抱你，行不行？我不怕受傷，也不怕死，只怕再也看不到你?！毙×掷蠋熉拷?，“你還記不記得你10歲的時候就說要娶我，當(dāng)時我覺得你癩蛤蟆想吃天鵝rou?！?/br>
    “不……不……”厲鬼艱難地擠出一個模糊的發(fā)音。

    小林老師揪住厲鬼脖子上的領(lǐng)帶——這還是她幫他打的結(jié)。

    她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硬將那個不聽話的家伙拽過來。

    兩個人面對面，鼻尖咫尺之遙。

    一個清秀的女人，一個可怖的厲鬼，畫面沒有任何浪漫可言。

    但此時此刻，女人卻露出一年多以來最真心、最甜蜜的笑容。

    “你放心，爸媽都很好，爸的攝影作品在市里拿獎了，第一名；媽下周要去參加老年交誼舞比賽，跟王叔去，爸吃了好久的醋。還有……”

    小林老師語速很快，生怕這些話說不完，哪怕只是一些瑣事，一些廢話。

    提了他的爸媽，他們的朋友，周圍的同事，調(diào)皮的學(xué)生，唯獨沒提她自己。

    很快，厲鬼安靜下來，不再掙扎，也沒有再出現(xiàn)攻擊行為。

    但身上的黑氣還是時不時沖向面前的女人，無奈被袁悠悠留下的符擋著，近不了女人的身。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天上的符光越來越淡，厲鬼脖子上的金圈也有松動的跡象。

    袁悠悠走過來，拍拍小林老師的肩膀，“時間到了?！?/br>
    這四個字就像冰冷的死亡宣判，不近人情。

    “我知道了?！毙×掷蠋煴茸铋_始平靜許多。

    一年前，她只在停尸房看到一具冰冷的尸體，甚至沒機會跟他說最后一句話，能再見到他，已經(jīng)是上天眷顧。

    至少，這次可以說一聲再見。

    小林老師沒有再央求袁悠悠，只默默走到一邊，背過身去。

    她還沒有強大到能看著戀人一點點消失。

    袁悠悠把手按到厲鬼頭頂，只要輕輕一捏，這個殘損的靈魂就會灰飛煙滅。

    她輕呼一口氣，正要發(fā)力，厲鬼猩紅渾濁的眼睛里流出兩行眼淚，很清澈的眼淚。

    袁悠悠手上一頓，盯著小張老師那雙眼睛，仿佛從里面看出感激。

    她那樣站著，時間突然變得很慢，很慢。

    不知過了多久，她做出抉擇，從脖子上扯下一顆珠子，丟到厲鬼嘴里。

    那是師父留給她的唯一一件遺物，香緣觀歷代觀主的信物，可以凈化一切貪嗔癡怨。

    她在這個世界醒來的時候，這顆珠子也在。

    對香緣觀，對她，都只此一顆。

    *

    “呼……呼……呼……”

    一團黑氣從厲鬼嘴里源源冒出。

    很快，黑氣冒盡，他的眼神愈漸清明，身上的戾氣也消散許多。

    他看看四周，雙眼充滿迷茫。

    而小林老師站在不遠(yuǎn)處，背著身，不知道這邊發(fā)生了什么。

    袁悠悠拎起最貪吃的那只小紙人，朝他晃晃自己血跡沒干透的拇指，“想吃？”

    小紙人拼命點頭。

    袁悠悠：“老老實實完成我的任務(wù)，然后乖乖回來，ok？”

    小紙人吞了吞口水，再一次點頭。

    作者有話說：

    周末快樂，任性加個更叭。

    第10章 功德

    怨氣散去后，小張老師慢慢恢復(fù)本來面貌，是個陽光帥氣的男人。

    在原書中，小張老師的死，讓人唏噓。

    ——期末考試前，他發(fā)現(xiàn)自己班上的學(xué)生被隔壁初中部的小混混霸凌，跟進(jìn)學(xué)校旁邊的巷子里，為了保護(hù)學(xué)生，出面制止，結(jié)果被捅中腹部，失血過多，搶救無效。

    ——那個捅人孩子的因為不滿十四歲，換了學(xué)校，換了名字，依然可以好好生活。

    這樣的人，如果連靈魂都沒有留下一縷，未免天道不公。

    袁悠悠和小張老師對上視線，釋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