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也是，“我就看看她那宗婦，還能做幾天？”

    說完，宣二夫人想到了什么，嗤笑了一聲。

    ......

    項宜的馬車也很快通過了那窄道，馬車跑起來，風(fēng)也清涼幾分，從外面呼呼啦啦地吹進來，項宜沒怎么在意那位宣二夫人，倒是想起了自家的大爺。

    公爹譚朝寬剛?cè)ナ赖臅r候，族里有關(guān)譚朝宣繼任族長的呼聲最高，彼時譚廷才剛束發(fā)年紀(jì)，而從這位宣二夫人的態(tài)度，也能看出來譚朝宣是什么樣的人了。

    那時候，譚廷在族里，該是受了多少刁難，才挺過來的。

    他這宗子之位，坐的當(dāng)真不易......

    念及此，項宜心緒也飛了起來。

    不知道，他在災(zāi)區(qū)治水如何了？

    *

    災(zāi)區(qū)。

    譚廷到任的當(dāng)日，便同當(dāng)?shù)馗鞲菘h衙和河道上的官員，細問了一遍災(zāi)情，接著又親自去了下面巡視河道，和被淹的糧田、村莊。

    災(zāi)區(qū)百姓已經(jīng)流離失所了，還有好些干脆被洪水沖走，至今沒了下落。

    如今水還沒退，官府只能組織搭起棚子給災(zāi)民暫住，但各地糧食有限。

    原本去歲末就遇上了奇寒，地里產(chǎn)出薄了起來，各地百姓賣田賣地才能過日子，今歲他們還沒緩過這口氣來，又遭遇了洪水，當(dāng)真是流年不利，不少人已經(jīng)餓了好幾日，才喝上一口湯水。

    好在譚廷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有了預(yù)備，一路從各地征調(diào)糧食，先行的一批，緊跟在他之后一日就到了災(zāi)區(qū)。

    有了這批糧食，緩了當(dāng)下之急，當(dāng)?shù)卮笮」賳T也都累壞了，譚廷更是近三日沒有合眼。

    正吉催著他吃完了飯，連忙道。

    “這會總算是無事了，爺快睡會吧！”

    若說無事還差的遠，接下來災(zāi)民怎么安置，糧食從哪里調(diào)配，黃河水往引去何處，都是待解決的問題，不過此時恰能歇息一時了。

    譚廷吃過了飯，又同當(dāng)?shù)刂嗡哪苁终劻艘魂?，天都黑透了，眾人都疲累地不行了，他才歇了一歇?/br>
    四下里吹起夜風(fēng)，還有洪水泛濫的潮腥味，譚廷坐在樹下，蚊蟲在周邊嗡嗡轉(zhuǎn)著，暑熱之氣陣陣裹挾而來。

    他從腰間佩囊中取出自己的小印，那小印刻的光滑圓潤細膩，上面“元直”二字更不是一般的刻法，是她多次改功打磨出來的，專門替他設(shè)計的樣子。

    譚廷將那小印握在手中，絲絲涼涼從小印傳了過來。

    就一如妻字平日身子總是微涼的一樣。

    若是此時她在他身邊該多好......

    正吉還沒來得及給自家大爺點一盞安神香，讓大爺好生睡會，就見大爺坐在樹下，倚在樹上睡著了，手里還攥著夫人親手刻的小印。

    正吉連忙走過去，先試著要把小心拿出來免的摔了，誰想他這么一拉，大爺沒松手，竟醒了過來。

    但有些迷糊地道了一句，“你怎么同我搶東西？”

    “沒有沒有！”正吉哪敢呀，“夫人給您的東西，小的哪敢搶呀！”

    這么說了，這位大爺才同意的嗯了一聲，嘟囔了一句“誰都不能搶”，手里還攥著那小印，一低頭又睡著了。

    ......

    如此幾天，賑災(zāi)的事情還算順利。

    只是日頭一天比一天大起來，不下雨的時候，人間似乎進了火場，火辣辣地從天上下著火。

    日子不好過，更在于譚廷最初帶來的糧食，兩三天的工夫就消耗殆盡了。

    沒有賑濟糧，安撫災(zāi)民無從談起。

    譚廷只能讓人去催促后面的糧食，盡快運來。

    不想天有不測風(fēng)云，當(dāng)天晚上又下起了雨來。

    蒸人的暑熱雖消減下去，但譚廷看著頭頂密布的烏云，不免憂慮。

    “決堤的地方可都堵上了？會不會又被沖開？”

    當(dāng)?shù)刂嗡僬f問題不大，“這雨也不是很大，還不至于再決堤一次?！?/br>
    誰想這話剛說完，第二天一早，洪水似從天河上來一般，嘩啦全都自河道沖了出來。

    譚廷衣裳沒來得及換，就趕到了沿河前線。

    這次倒不是之前決堤的地方了，是另外一處，看起來也沒有薄弱或提前開裂，可卻是決堤了。

    不巧的是，這一帶突然決堤，把后面糧食的運輸路給截斷了，不僅如此，還有一隊運糧車馬，直接被洪水從沖沒了影。

    譚廷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臉色變得鐵青。

    明明糧食快到了，這一下突然就沒了著落，災(zāi)民要么餓死，要么只能流竄各地，災(zāi)民變成流民再流寇，都是不好說的了。

    其他各地的賑濟糧都還沒到，當(dāng)?shù)卣募Z食又用光了，若是本地還有糧食沒動，那么只能是各個世家儲備的糧了。

    譚廷當(dāng)即就給清崡寫了信，要調(diào)糧過來應(yīng)急，但信還沒送出去，竟然就有當(dāng)?shù)氐拇笫雷逯鲃诱伊诉^來，表示可以出族內(nèi)糧食賑濟災(zāi)民。

    譚廷很是驚訝。

    不是譚廷不信任他們，而是這些世族中大部分，據(jù)他了解，不像是如此心系黎民的做派。

    譚廷不動聲色地，以官府的角度問了他們，需要怎樣的市價買糧。

    這種情形，他們多半是要抬價的，世族怎么可能愿意吃這么大的虧？

    然而他們竟然都愿意主動獻出屯糧，賑濟百姓。

    沒有抬價，甚至不要錢。

    譚廷看了他們半晌，笑了一聲，一口應(yīng)了下來。

    “諸位宗子、族長能有這般心胸，可真是天下人的福氣，那不若就從明日開始放糧吧！你們放出多少糧，譚某俱會記下稟報朝廷，朝廷定會記你們一大功的！”

    他還要給他們按照放糧量記功，這一來便不能少放了。

    當(dāng)下譚廷就看到幾人臉色變幻了一時，但誰也沒有退縮，都說這是世族該為庶族做的。

    但他們也問了譚廷，“不知道譚大人的家族，清崡譚氏，準(zhǔn)備放多少糧啊？”

    譚廷笑了，“自然是有多少放多少?！?/br>
    眾人皆道佩服，又道，“其實我等手里的糧食也十分有限，譚大人若能率領(lǐng)宗族身先士卒地賑濟百姓，定能引來中小世族也如此作為，屆時糧食必然不缺了?！?/br>
    譚氏是這次災(zāi)情波及中最大的世族了，當(dāng)然要身先士卒地作則，譚廷當(dāng)時就應(yīng)下了，接著便同各路賑災(zāi)的官員道了一聲，要先去一趟清崡縣，調(diào)動譚氏宗族的糧食，一部分留在本地賑濟，一部分運到災(zāi)情最重的地方。

    他是欽差，眾人自然聽他安排。

    虧得譚廷之前便安排族人屯了不少糧米，這次真是派上了用場。

    但他想著今次這些世族突然自發(fā)好心要幫庶族度過難關(guān)，不由好生思量了一番，先是派人又去了一趟二次決堤的地方，看看第二次決堤是不是有什么貓膩。

    接著又讓人提前回了清崡傳話，自己才安排好事情，起了程。

    他一動身，就有人收到了消息。

    陳馥有把手中的紅纓槍磨得锃亮瓦光。

    曾幾何時，他是想要上邊疆作戰(zhàn)保衛(wèi)家國的，可如今，這槍也只能用來聽從宗家的調(diào)令，對向自己的同胞了。

    可他不過是一小卒罷了，作為宗家的庶子，只能聽從宗家的安排，再沒有反駁的余地。

    聽到消息，他便叫了人手，跟在譚廷身后，也向清崡奔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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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清崡縣。

    大水泡了縣城,如今水退去，四處也都一片狼藉，不少房屋坍塌,百姓無處可住，只能沿街搭棚，在熱辣辣的日頭下茍活。

    老天爺不會因為人的富有和權(quán)勢而眷顧一二，萬物皆為芻狗。

    清崡譚家的宅子也受災(zāi)嚴(yán)重，尤其地勢偏低的幾家,至今房中還有水。

    虧得宗家的地勢偏高,宅院沒有進水。老夫人趙氏只能把族人安排到宗家來。

    幾天的工夫趙氏已經(jīng)忙得頭暈?zāi)垦?，請了好幾次大夫了?/br>
    有譚家陸陸續(xù)續(xù)施粥了幾次，縣衙才能面前支撐，但能撐多久,知縣本尊也不曉得。

    況且水患退去，人死傷畜生也都死傷,這關(guān)頭不少人都病了，最怕最怕的,就是再有疫病就此傳播起來。

    知縣今日站在縣衙門口，看著滿縣城流離失所的百姓,惆悵不已。

    偏他這里又不是受災(zāi)最嚴(yán)重的地方,朝廷就是派人過來賑災(zāi),他還得排在其他府縣后面。

    不想就在這個時候,有衙役飛奔過來通報,當(dāng)先就道有一隊人馬飛奔著向縣城而來。

    知縣嚇了一大跳,若是此時還有流寇進縣城打劫,那可真是雪上加霜了。

    他嚇得不輕,立時就想讓人去急急關(guān)上城門,不想那衙役一口氣喘上來又道了一句。

    “看著好似是譚氏的宗子、譚廷譚大人回來了！”

    “?。　?/br>
    話音一落，知縣急著催人去備馬，他要出城迎接。

    譚大人是這次治水的朝廷欽差，又是清崡譚氏的宗子，他若是回來了，自己眼前這些解決不了的事，還不立時都能解了？！

    知縣簡直眉飛色舞，但不等他的馬備好，只聽街上一陣急促的開道之聲，知縣朝著城門口的方向望去，正見著一人飛馬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