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不算！現(xiàn)在該到我了！”

    顧望舒瞧著艾葉那張有些漲得微微泛起紅暈，又充盈真摯的臉，就好像真的有什么深仇大恨等著要和他算一般的，覺得有點可愛好笑，便端起手，準備好好一聽。

    “好，那你說?！鳖櫷嫖⑽⒁恍?，道。

    奇怪得很。

    艾葉有時候覺得他顧望舒冷厲得像塊千年的冰，有時候卻又溫潤得好像九天之上的玉輪。

    他把心一橫，問了出來。

    “你為什么要替我抵罪?！?/br>
    桂樹常綠，一團團積雪由于葉的襯托，遠望去就好像開滿了白色小花，在陽光下散發(fā)紫色微芒。

    涼風吹過，樹葉微微顫動，紛紛掉落的雪屑好似落花無情，落了艾葉滿身，落下濕了頭頂紙傘。

    他看到顧望舒玉色長睫輕輕抖了抖，嘴里呼出的溫熱白氣凝在那睫毛上成了細小難辨的水珠，低垂了下去，遮住一雙神色難辨的眼，眉頭也輕皺了起。

    融化中的積雪在這明朗天色下格外的素凈，耳邊除了風聲，融雪聲，樹葉摩擦此般自然之聲，就再也聽不到別的了。

    顧望舒沉吟半天，才出了聲。

    “你這叫我怎么答你。”

    艾葉有些急了。這個他憋了三個多月的問題，每天看到他像個死人一樣睡在那，恨不得搖醒了掰開嘴去問他的問題……畢竟他是個妖，是不懂人情世故們，是世人都處處提防忐忑惶恐，敬而遠之的妖。

    為何偏要拼了命不要的去護他？

    又不是說相識了千百年的兄弟情分。

    “就……實話實說??？”

    顧望舒一嘆。

    “可能是我不想活了吧?！?/br>
    他目光轉(zhuǎn)向遠方無邊天穹，整片天被一場大雪洗得格外靜謐干凈，似一頁新鮮宣紙，唯有銀裝素裹，繞著裊裊晨霧的遠山，和零星飛過幾只飛鳥，成了一副高雅畫作。

    輕描淡寫的說出這句話來。

    艾葉扶在他肩上的那只手一顫。

    一股莫名的火氣直燒上來。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卻很清楚，最不想要的便是這個答案。

    我一個非夜行的妖卻夜夜在房門等著他回家，明知你被夢貘引進的生死夢魘只是為了抓自己的陷阱，還義無反顧為救你跟了進去，替你擋刀擋劍，策風云起雨雪……

    還有這三月間日夜不分悉心照料。

    哪一份心不是為了叫你好好活下去？為了讓你知道這人間還有人掛念？

    到頭來你和我說一句，你是因為不想活了。

    是為了一心求死，才攬自己一身罪責，卸一身法術，逼顧長卿打死你？

    本以為顧長卿瘋，原來你才是最瘋的那個！

    所以最后，我才是那個真的傻子？

    這股火氣直沖腦門，都沒注意到自己利爪不知何時伸了出來，手里一個沒控制住狠捏了下去——

    頓時五指深陷進顧望舒肩膀里去，噗嗤一聲擠出血，瞬間染紅幾層繞肩而過的白紗布，猩紅透出衣服來！

    “?。?！你他娘瘋了??？！”

    顧望舒又驚又痛得回手一頓胡亂拍打他那陷在血rou里的手指頭，感覺整個肩膀都要被他給卸了下來，又不敢硬拔，只能在原地嗷嗷直叫。

    “你快撒開！疼死老子了！cao！”

    艾葉這一下也把自己嚇得不輕，他就是再生氣也沒真想傷他，一時慌了神，又被顧望舒連聲慘叫叫喚得腦子糊涂，聽他喊撒開，就只想著得趕緊松手，便生生拔了出來。

    這下可好。撕拉一聲，長著倒鉤的指甲連帶血rou直扯了出來。

    整個肩頭頓時被噴涌出的血染了個通紅。

    “嘶…………你?。?！”

    顧望舒疼得是說不出話。

    艾葉傻瞧著他不受控直往外溢的血，自責與心疼同怒氣交織在一起，覺得自己真的委屈壞了，難受死了，沒忍住，鼻子一酸，眼淚竟涌了上來。

    他可不想再忍了。

    夾著哭腔直接喊了出來。

    “顧望舒你這條命是我拼死救的，憑什么你說不想活就不活了??？你與我商量過嗎！我同意你這么糟踐自己了嗎！”

    “那你說我該怎么辦！”

    顧望舒也是憤憤不平，他也是一肚子憋屈氣啊，他是因誰才無緣無故惹進這么一堆爛事里的，要不是他突然闖進自己這平淡的生活中，他至于被人發(fā)現(xiàn)擅闖禁山，至于為人棋子差點死在自己夢里，又至于損毀結(jié)界嗎？！

    顧望舒抬起更高聲掙著咆哮道：“我該怎么回答你？說我是為了報答你在生死夢魘中舍命護我，所以我是去替你償命的，行嗎！”

    他捂著自己肩上那傷口，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再也不想看見艾葉這張臉，便直接側(cè)開身去。

    “你……”

    艾葉沒想到他會這般反應，倒是聽完這番話，反被他的氣勢給壓了下去，再接話都失了底氣，只有眼淚還不爭氣的往外流。

    “我……我要你為我償命干嘛！”

    “那你說說我該怎么報答你？”

    顧望舒連聲音都在抖，難受又無助。

    “你明知是陷阱還闖，千年大妖為救個凡人豁出命……而我除了這條爛命，還能怎么報！”

    艾葉聽了這番話僵在原地，目定口呆。

    他這才幡然醒悟。顧望舒他這是，太沒受過別人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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