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望舒忙著給被艾葉擠踩了的人道歉，又被他拽的踉蹌。元宵攤的隊(duì)伍排得長，艾葉候得脾氣大，鼻子早就聞得到甜香，就是半天吃不到，急得原地跺腳。顧望舒讓他拗得沒辦法，喊他去前面玩，自己便在這兒替他排著。

    “人多真熱鬧?！卑~傻笑著黏在他旁邊?！暗且猜闊?，走個路拌腳，吃個東西也要等好久?！?/br>
    “天下哪有那么多兩全其美的事兒?！鳖櫷鎻椓怂X殼一指，教訓(xùn)道：“別走遠(yuǎn)，人多，我找不到你。”

    艾葉故意在他頸側(cè)使勁嗅了一口，說：“丟不了。就算把這兒的人翻幾個倍，我也總能找到你！”

    “狗鼻子?！鳖櫷嫦訔壍貌弊右豢s。

    他看著這只大白貓巧妙穿進(jìn)人群里，滑得像條魚，很快被喧囂湮沒。待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是獨(dú)自身處人海之中，人潮洶涌，難免會有擦肩而過，摩肩接踵的狀況。

    不知怎的，再被又一個疾步而過的人狠狠撞了胳膊，那人忙忙回身道歉，正對上對方看向自的那一瞬，錯愕的眼神里，倒映出一頭雪色長發(fā)。

    顱內(nèi)突地一緊，縮了半步。

    人群就真成了浪濤，目光如駭浪驚濤一波又一波席卷而來，壓得他喘不上氣，詛咒般詭異的耳語又鋪天蓋地響徹在畔。

    “你看啊，他生得好奇怪。”

    “是啊，那肯定不是個人！”

    “走遠(yuǎn)些，別引火上身！”

    “真晦氣，這可是上元佳節(jié)啊……”

    ……

    “客官，客官？客官！”

    顧望舒像是從噩夢中驚醒，猛然回神。

    “客官，您的元宵好了，慢用！”

    慌亂中接過兩碗元宵端在手里，剛從隊(duì)伍中讓出身來，心頭顫得厲害，人聲在腦海中無限放大成轟鳴，無所適從雙腿發(fā)軟，剛無所適從地走了幾步。

    忽然轟隆一聲巨大的煙花炸響拔地而起，與之相伴的是代表醉仙樓頭牌花船出發(fā)信號的鑼鼓聲大作。

    是這一夜的高潮起始。

    煙花在九霄明月前炸開，落下漫天火樹銀花?；ùp滿桃色綢幔，捆著殷紅團(tuán)花，垂掛滿船花燈，頭牌姑娘身著一身曼紗華服，隨曲樂翩翩起舞，富貴迷人眼。

    人們看到此番景象，紛紛放下手中事，丟開解了一半的燈謎，也不在意排了多久的長隊(duì)，爭相高呼奔走聚到河岸。

    顧望舒此時還被大夢初醒似的惡魘恐懼包裹嚴(yán)實(shí)，這一聲煙花盛開，驚雷一般猝不及防炸在耳畔，當(dāng)即嚇得大呼出聲。

    他也隨即被自己過度的反應(yīng)嚇到，竭力想穩(wěn)住卻身不由己發(fā)顫。身后忽然推搡起來的人群嫌他堵在路中央不動，埋怨聲不絕于耳，甚至不乏有人出手推擠！

    腦海中亂得一塌糊涂，一步也邁不出去，只能任憑被人胡亂攘著，洪水中隨波逐流，沉浮，窒息感阻擋呼吸止不住犯起惡心，絕境中燃起的求生欲，水面若是有浮木的話，哪怕是跟稻草……

    “艾葉！”

    大聲喊了出來。

    “艾葉！??！”

    接連著，發(fā)自肺腑嘶喊起來。

    “艾……”

    就在被行人再狠狠一撞，失去重心悶頭栽下去的瞬間，一只手從身后撈住胳膊，拽得人整整轉(zhuǎn)了一圈，再跌進(jìn)個溫度熟悉的懷里。

    聒噪鬼吵的世界頓時靜了下來。

    跟個得了生的人一般埋在懷中大口緩著氣。

    “你去哪兒了！?。　鳖櫷嫖鼪Q堤：“怎么這么半天才回來！”

    艾葉從顧望舒手中接過元宵，又撣了撣他濺在身上的湯汁，從懷里把人搬出來，竟還推著他往人群里擠。

    顧望舒這會兒身上沒勁兒，掙不過他，硬是被捏著胳膊塞進(jìn)人群，擠在中間動彈不得。

    “看那兒！”艾葉貼在耳邊高聲喊著，手指得老高。

    顧望舒嘴里罵罵咧咧地順著他指的方向抬頭看去，正巧是兩束七彩煙花開在顥穹之上間，映得天地焰彩，花火傾倒，流光溢彩，美到極致。

    煙花的明艷程度不亞于春光外泄，甚至讓背后圓月黯然失色，可即便如此猝不及防的直撞進(jìn)顧望舒那雙贏弱到見不得光的眼中，卻一點(diǎn)也不痛。

    顧望舒木然停在原地，眼中花火如山瀑倒瀉，光焰鑠鑠。

    是光。

    原來。不是見不得光，只是還沒見到屬于自己的那份光。

    “我就是為了和你一起看這個，才來的！”艾葉笑著在他耳邊喊，嘴里還塞著沒來得及咽下去的元宵，發(fā)出的聲音多少有些可笑。

    顧望舒微微向后仰頭，湊到艾葉臉側(cè)。煙火煥目，照得他煞白的皮膚都有了幾分暖色生氣。

    “我等了你好久，你知不知道！”他說。

    “有嗎？”艾葉稍稍扭頭，生怕樂曲炸火聲太大他聽不清，把臉同他的耳朵貼得緊?！澳阋缓拔揖蛠砹?！不過是人多，擠過來費(fèi)些事罷了！總不至于叫我在這么多人面前再御個風(fēng)破個空落你面前吧？那才真是不怕事大！”

    “我說好久就是好久。”顧望舒轉(zhuǎn)回頭看著煙花歌舞，燈火輝煌，呢喃細(xì)語。

    “太久了。等得好辛苦。”

    “行！顧祖宗！”艾葉耍賴皮似的雙手自后背繞過顧望舒的脖子，攬?jiān)谒成希皇侄酥朐?，另一只手握著的湯勺里揣著一顆渾圓似玉的誘人元宵，遞到顧望舒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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