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自己不是有仇必報(bào)，有賬必算，有話必講的嗎！

    只覺得全身轟隆隆的塌了個徹底。

    ***

    一邊顧望舒還在補(bǔ)覺，睡得正香，房門“哐”地一聲被人踹開，嚇得魂兒都差點(diǎn)飛走，瞪個茫然失措的眼盯著天棚，心臟砰砰跳，好一會兒思考現(xiàn)在在哪兒，不是又地裂了吧，難不成進(jìn)賊了……

    還沒等他緩過神，木然一轉(zhuǎn)頭，就看到顧長卿和艾葉兩人一前一后立在他床頭，至上而下俯視著，還都是橫眉怒目，咬牙切齒。

    窗外黑帳被昨夜的風(fēng)撕開個小口，陽光自縫隙趁虛而入。只一束暖斜光似末日余暉一般落在那兩人臉上，更添了幾分夢境混亂似的不真實(shí)。

    ……

    “唔……這是什么倒霉催的鬼壓床啊……怎么還是他倆……”顧望舒口中囫圇嘟囔著，一邊懶散的舉起個手臂，比了個七扭八歪的手訣，口齒不清念著什么“九天應(yīng)元雷聲普化天尊，諸邪退散，急急如律令……”

    隔了一會兒，沒再聽著什么聲，顧望舒又瞇起半個眼，瞄見這倆人還立在那，甚至臉比剛才還黑，更加不耐煩自言自語道：“這什么鬼啊這么執(zhí)著……鬼兄，麻煩您去嚇唬別人行嗎，你化什么不行，偏要成這倆人，真的煩……我就數(shù)三個數(shù)，再不走，我就……”

    顧長卿忍不下去，一把掰著肩膀給他提拉起來，沖著耳朵就是一聲怒喊：

    “顧望舒！你還有心睡！給我滾起來?。?！”

    顧望舒醒了。

    他木然直視眼前這掐著他衣領(lǐng)，一臉要吃人表情的男人，又瞥眼看了看旁邊同樣氣勢洶洶的艾葉。

    不是夢。

    離得近，顧長卿衣袍上長久浸在檀香中的余香熏得他一陣陣犯嘔。強(qiáng)忍想吐的心情，雙手反扣在顧長卿手上，冷靜道。

    “干什么，想開了，決心取我命了？”

    “你明知道蘇東衡是什么人，為什么還要去見？鴻門宴也要赴？！”

    顧望舒眉頭一緊，沒馬上回答，反而扭頭看向艾葉。

    “你……都同他說了？”

    艾葉對上顧望舒那雙平靜冷厲得像無際冰川，草木不生的眼，渾身一抖，也不知是在怕什么，反正是當(dāng)即扭開頭，不敢與他對視。

    “你們什么時(shí)候關(guān)系都好到這般無話不說了？我倒成了多余的那個？”顧望舒見他有意躲避，自嘲的冷哼譏笑一聲，說：“顧長卿，要?dú)⒁獎庪S你，但至少也等我穿好衣服吧。”

    顧長卿聽了，目光向下瞟去，才發(fā)現(xiàn)自己沖動把這人直接從被褥中扯出來，還是個褻衣松垮掛在身上，露著半個肩膀胸膛的狀態(tài)。自身后蔓延到肩頭的鞭痕疤癩清晰可見，可不全是，拜他所賜。

    顧望舒目露憤色，與打量著自己身體的顧長卿盯了好一會，一時(shí)看他再沒什么動作，剛想扭頭去罵艾葉，卻忽然失力，懸空被人直直扯起來摔在地上，還沒等身上的痛傳上來，半邊耳朵“嗡”地一聲悶響，腦中頓時(shí)一片混沌，是臉上重重挨了一拳！

    顧望舒掙扎著想起身，被滑落的衣衫絆得手腳受困，才撲騰沒幾下，又遭一腳狠狠踹在胸前，慣性下后背直撞在墻上，嗆得差點(diǎn)背過氣，一股血?dú)馍嫌?，口中咸腥?/br>
    簡直就是絲毫沒留情面，招招要命的程度！

    艾葉站在兩人旁邊，也被顧長卿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目瞪口呆！

    不，再怎么氣憤埋怨，也不至于真的對自己弟弟下死手吧？明明剛剛還那般擔(dān)心生怕他受傷來著！

    又犯瘋病了！顧望舒嗪著痛憤怒暗罵，他顧長卿的瘋病又犯了！

    顧望舒撐靠在地上，從他的角度抬頭望去，顧長卿眼中似乎全是熊熊業(yè)火，熯天熾地，勢要將這凡世燃燒殆盡一般熱烈。

    從小到大，沒幾個人知道這行清心寡欲之道，為人剛正沉穩(wěn)，老成持重，惡居下流的清虛觀大弟子，還有著這般不可見人的一面。

    因?yàn)楫吘?，只有在面對自己的時(shí)候，才會有被激發(fā)的可能。

    顧長卿比他年長六歲有余，又生得比同齡身強(qiáng)體闊，小時(shí)候的他在自己眼中就是個如蒼樹般強(qiáng)健的兄長?？蛇@個兄長，總是會有意無意被人攔著，或是顧長卿自己避著，不與他獨(dú)見，也不給他們兩個說話的機(jī)會。

    顧望舒已經(jīng)記不得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或許比那更早的時(shí)候他也遭受過，只是再記不得罷。

    眾弟子下山除陰山妖邪的那一戰(zhàn)，也是顧望舒第一次下山歷練，才比自己劍高不了多少的小孩，難免會在拼殺中負(fù)傷。

    蝶妖卷長口器自暗處奪命而來之時(shí)，早已是力不從心，遍身擦傷的小孩在絕望驚恐中閉眼，聽得一聲血rou透穿撕裂的悶響，粘膩咕噥，guntang熱血濺在臉上燙得皮膚灼烈。

    顧望舒在惶遽中再睜眼。

    他那從不曾與自己獨(dú)處過，雖名為兄長的師哥，卻從未關(guān)心在意過自己，對他來說遙不可及，高不可攀的存在。

    此刻正將自己護(hù)在身下，蝶妖的口器自肩胛穿透，帶著倒刺的長鞭在他面前狠狠退出，顧望舒清晰得聽到傷口再次被撕扯拉大的破壞聲，鮮血如注而出，濺他一身濃稠血腥，忍不住的犯嘔。

    顧長卿肩胛上赫然冒血的黑洞，似是無底無盡，觸目驚心。

    面前人臉色忍痛發(fā)白，卻只悶哼一聲，冷冽蔑視瞪了他眼，便再回頭一劍直搗蝶妖正心，將其炙成團(tuán)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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