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葉尋著氣味環(huán)顧半天，才仰頭在屋外樹枝上瞧見扶著粗枝垂腳坐在樹上的顧望舒。

    顧望舒沒撐傘，只在破碎樹影中瞇著眼目及遠方，妃瞳空蕩蕩著茫然遠眺，超凡的披散起一頭及腰白發(fā)，與繞獸毛的厚襖子一同自然垂著。棱角刀刻的臉在柔光下變得不再鋒利，他明明什么都沒想，但在艾葉看來就是滿目溫柔，是副只能遠觀而不可褻玩的畫卷。

    艾葉站到顧望舒身下，剛好與顧望舒坐著的那支粗干齊高，于是若要說話，就必須要抬頭的。

    “好一陣找你。”艾葉暖笑著遞上溫好的酒，再抬高胳膊撐著顧望舒坐著的樹干?！疤炖涞?，怎么披頭散發(fā)儀表不整跑樹上坐著來了，可不像你能做出的事。”

    顧望舒冷不丁一笑，扶著鬢角掖不住的發(fā)微微俯身道“這不是你每天做的嗎？我就是好奇，在這兒一坐一天，有什么好看的?！?/br>
    “所以呢，好看嗎？”艾葉問。

    顧望舒再轉目至前方，崖邊桂樹前再無遮攔，坐得高放眼望去是層云之下如春筍般偶冒出些許疊嶂山尖，在這寒冬臘月積雪皚皚成了玉峰，甚是一副天宮仙境的景致。

    “甚是好看?！鳖櫷娲稹！肮植坏媚闳杖仗魍?，這么好看的景，都不叫我。”

    “我以為你不喜歡爬樹呢。”艾葉再往前靠上幾分，眼中也更多了幾分淪陷。他正立在顧望舒身下，顧望舒抬頭望著遠景，艾葉就這么仰頭望著他。

    真是好一副仙境配仙人，仙人賞仙景。

    良久，才于淪陷的怔神中重復道：“我以為你討厭爬樹?！?/br>
    顧望舒挪了視線與艾葉眼中熱烈撞了個正著，他被這妖大清早呆傻傻的熾熱惹得發(fā)笑，伸手稍稍俯身摸了他頭頂絨發(fā)，再飲一口溫酒暖了心肺后肅聲道：“你喜歡的，我怎能討厭。今日有什么打算嗎？或許又是坐這兒看一整天山霧云鳥？”

    “不是啊，”艾葉瞇眼撒嬌似的蹭了蹭顧望舒手心，再抬眼烏黑眸中的熱烈成了欲念，欲念帶火，燒不到面前平靜止水的人，卻灼燒著他自己愈發(fā)危險。

    “我本打算去山上伐棵上好木料，給你做張瑤琴的?！?/br>
    “瑤琴？”顧望舒停了手疑惑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做這個？”

    艾葉目光不停，道：“我總會想那日后山上借月?lián)崆俚哪?，琴音繞梁舒心不散，活一個九天上神之氣?？梢哉f那一刻才是你真正叫我奪魂嗜魄的開始，從此以后甘愿顛覆此生為你驅使，不擇手段也要把你變成我的……可此后卻再沒見你撫琴，即便不知道你是沒心思還是沒空閑，我覺得可惜，想給你做一把，再聽一次。”

    顧望舒難掩眉眼異色的苦澀一笑，道，“我不再彈琴也是因為那日因我沉溺琴聲沒了警惕，自己陷進夢魘就算了，還差點害死你，便不敢再彈。想不到，怎還成了你的心心念念？”

    艾葉沒應話，只將眼前人看得更仔細起來。

    顧望舒才覺得奇怪，放遠的眼再拉回來。見艾葉比起是看著自己，更像是心思神游，忍不住笑意問了句，“想什么想入非非的？”

    “想……想怎樣才能褻瀆我的神，卻不教他落罪于我?！?/br>
    顧望舒調整姿勢再往樹干上斜靠，眉眼帶些清朗輕佻發(fā)笑，“不去尋你的木了？”

    “不去了?！卑~再湊上一步，手扶上顧望舒的雙膝，眼中大片雪后青葉前，全是他。他仰頭看著他的神仙道：“我改變主意了?！?/br>
    “什么主意，說說看?！?/br>
    “這樹，你可坐得穩(wěn)？”

    顧望舒拍拍坐下粗枝，又扶手落在主干上撐著低頭與他道：“都說了我又不是傻子。這種小事用不到擔心。何況你坐了這么久都穩(wěn)當?shù)模铱刹槐饶愠?。?/br>
    艾葉伸手從顧望舒膝處延伸到腰間圍住，最后表意不明的挑眼雋笑，倒是留給了顧望舒?zhèn)€頗具挑撥意味的神色。

    顧望舒被他這細微小把戲撩撥得無奈，“艾葉，太會耍皮了。怕誰不知道你是只大貓……呃！”

    “艾葉！”

    顧望舒驚恐中赫然瞪大眼，本只是輕輕擔在樹干上一條胳膊慌亂中狠命捏了上去！

    “艾葉！做……做什么！”

    顧望舒驚得六神無主看艾葉站在地上，一頭埋了進去，隔著衣料如蜻蜓點水般落了輕吻。卻還不由反應，竟得寸進尺解了他束腰的衣帶！

    這毫無遮攔的觸碰，登時叫他慌了神，斷了弦，下意識想去躲閃，怎奈此刻只坐在一條樹枝上，除了身子危險一晃再無處可躲！

    艾葉急忙按穩(wěn)他，攀著身拿舌尖舔了唇，訕笑道：“你不是說坐得穩(wěn)？”

    “我……”顧望舒還處在一片空白，連自己都不知道支支吾吾個什么的，“別，別……”

    “別什么？”艾葉不知好歹笑著，看一向不動聲色，次次肆意拿他玩弄的人居然慌成這樣，反倒更生了趣味，直接將手底下按得更使勁，悄聲道：

    “坐穩(wěn)了。”

    大貓的舌頭天生著軟刺，以往相擁親吻時總是與獠牙一齊乖乖收著怕弄疼了他的妖，此時卻是毫無遮攔悉數(shù)落在身上，是茫然，是驚慌，也是，愛意。

    酥麻自尾椎骨一路向上，激得整個人僵硬，再不敢擅自閃避退后，不知所從低頭看著他，一向玉白無彩的臉上洇出紅暈。再不動聲色寡淡無味的人，在這時都抑不住心頭澎湃，呼吸瞬時紊亂，抓救命稻草般將手邊樹干捏死。樹葉上積雪融成水，受了顫滴滴滑落，濕了長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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