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漢廣全力擁著姚十三，強(qiáng)忍被他咬穿肩膀的痛擺正他的頭，無所畏懼地吻了下去。

    好像可以使他暫時(shí)忘卻痛苦般，方死方休，無盡奢求。

    “對不起?！?/br>
    他于水rujiao融的間隙小聲呢喃。即便耳邊只有姚十三被他堵在喉間的絕望哭聲，和不斷重復(fù)著“我好疼啊……”的自語。

    ——“小凡人，還真當(dāng)自己大義阻擋得我？不如今日我來大發(fā)慈悲，放了他成全你們??？看你帶這斷手?jǐn)嗄_的妖如何茍且，讓你看我是如何屠得益州一城，再屠盡天下！哈哈哈哈哈！不過大蛇他殘缺也是張好臉，不耽誤使用。你若下不去手，我來，我助砍下他另一只手，就成全你們！難得我的寶貝小蛇，有個(gè)心愛之人呢?！?/br>
    玄衣再次舉劍。

    “我愛你?！?/br>
    馮漢廣再未理睬那瘋語大妖，只附在姚十三耳邊低語。

    “夫人，我愛你?！?/br>
    “郎君，我……也是……”

    “得遇您一人，此生……無悔……”

    “唔——！”

    馮漢廣雙目闔死，用盡力氣緊擁著他。卻在身下悄然取出那把鞘已焦黑的小劍，狠狠刺進(jìn)他的心臟！

    不帶彷徨，未偏半寸。

    準(zhǔn)確地，刺在心上。

    再用力一推到底。

    ——“我的十三吶。我妻啊。”

    ——“再，不疼了?！?/br>
    ——“再無人能，威脅你了。”

    他閉目中淚水焦灼顆顆滑落，直到懷中人不再發(fā)抖，搭在肩上的頭低垂下去。手上溫暖嫩滑的人兒開始變得冰涼粗燥，肌膚泛起層層細(xì)密青鱗，逐漸散去人形。

    還是遲遲都不肯睜眼放手。

    得妖已死，唯一牽著的鐵索斷了本應(yīng)困著的妖力，自然松了綁。軟塌塌落到地上的，逐漸化成只滿身傷痕的蟒。

    玄衣立在高處愣神幾分，忽成勃然大怒！

    “你殺了他！”

    “是?！?/br>
    “你這個(gè)瘋子！你膽敢為與我作對，殺了你的愛人！連我的東西也敢殺！”

    馮漢廣默然提刀起身，眼中大片蕭瑟。

    “不是你的東西。他是我的妻，是我的人?！?/br>
    馮漢廣冷笑，再抬眼時(shí)已成通紅煞氣。

    “他是我馮漢廣，一襲紅裝娶的妻！要死，也由我來成全！”

    馮漢廣突然想起曾經(jīng)許久前的月夜星辰，云雨過后，他從背后抱著這瘦弱人兒時(shí)。姚十三問過他一句話。

    如果我死了，你可愿意為我去死。

    他哈哈大笑，說，不愿意。你若死了，那我便去蜂巢再找一個(gè)。

    他憶起那時(shí)候的姚十三哧哧一笑，道了聲，好啊，那我便放心了。

    姚十三啊。

    從第一天開始，為自己下的就是一盤死局。

    一盤心念許久，期待千年的死局。

    你可知我不是不愿為你去死，只是更想為你活下去罷了。

    他是抱著這樣的心情，洞房夜偷跑出城，卸下將軍長纓頭盔放在周烈文門外，從益州一路風(fēng)雪兼程策馬而來的。

    是為了帶他回來，不是為了和他死在一塊兒的。

    若你成我今日一切，我亦為你奪回一切，可你卻不再。

    無論你是誰，無論你是人是妖我都認(rèn)，無論你過去再是不堪，反正人活著總是要向前看。

    只是再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家人，想守護(hù)的人，心愛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卻又無能為力了。

    玄衣陸吾在震怒中喚風(fēng)而起，大片如掌的雪花奔涌倒灌進(jìn)這血淵洞窟，風(fēng)利如刀，割不斷愁。

    小將軍雙手揚(yáng)起長刀，腳下發(fā)力向陸吾猛沖過去。

    ……

    “不識好歹！”

    陸吾將眼眸一壓，舉起掌中團(tuán)火暗念妖術(shù)，四周冰窟本無引物，卻是憑空燃起熊熊業(yè)火！數(shù)道火舌如得了生命般隨陸吾手指挑動，齊齊圍奔而來！

    然眼前男人并未因震懾而停下腳步，飛蛾撲火般義無反顧徑直沖進(jìn)烈焰中去。

    哪怕只是一刀。

    他咽不下這口仇。

    任那怒氣三千丈，皆作飛花流。

    今日就在此了結(jié)此生孽緣。

    唯眼前浮現(xiàn)起他與姚十三初遇那日的情形。

    蜂巢中伶人百十，個(gè)個(gè)笑得諂媚嬌艷，全不過逢場作戲。他喝得爛醉，手里握著半塊噙了血的兵符，視線在眾人間環(huán)繞幾圈后，指了指頭牌身后赤著腳，只穿著一件不合身的寬大長袍，懷抱琵琶，杏眼圓潤流情卻不俗媚的瘦小新人，看他溫笑望向自己。

    勾了手指喚他過來。舉起兵符說，你若是今日陪我睡開心了，這破東西便贈你。

    本是喧鬧嘈雜，鶯歌燕舞的蜂巢，在兵符亮出的一瞬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倒吸了口涼氣看著這喝醉的瘋子，只有他一人無懼地緩步過去握住他手，挨個(gè)攏起五根手指，笑著說。

    我可要不起呢。

    但我會讓您配得上它。

    ……

    配得上了嗎。

    就在他即將與四處逼近的火焰碰撞那一瞬，一股呼嘯而來的劇烈寒風(fēng)平地號起，交織著一場浩大暴風(fēng)雪肅地?fù)鯙?zāi)他與烈焰之間！大雪與烈焰碰撞出巨響，“呲啦”騰起漫天熱浪蒸汽，氣流大到竟將他直接后彈開來！

    馮漢廣后腰生是撞到一處凸起冰巖，頓時(shí)咳出大口濃血，小半張臉也被瞬間激出的氣浪擦到，刺痛得厲害！勉強(qiáng)想半睜開眼爬起身，卻是眼前一陣頭暈?zāi)垦?，直接昏倒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