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日，他們兩人全力一擊才得勉強抵回陸吾只是一揮手喚出的業(yè)火，并且是個連他皮毛都觸不到的空虛，甚至于片刻都不敢戀戰(zhàn)地從冰原跑了出來。

    直到艾葉臨行前與他說，去救馮漢廣可以，只是千萬不要想著與陸吾對峙，我打不過他。還不想這么早離你而去，為人爐鼎。

    為人爐鼎，呵。

    說白了不過是綁架弱者為強者大業(yè)奠基罷。若是如此說來，艾葉早就知曉自己命運會終結(jié)如此，照這樣下去，很可能下一個便是他。

    原來上元節(jié)祈的那人間安寧，鵲嵐橋上與自己說要逆天改命的決心，都是他與自己側(cè)敲著說過千百遍的不甘，是他真的想盡辦法躲藏著活下去，想與自己過上安穩(wěn)平凡的日子，可卻次次。

    再被自己引上這風(fēng)口浪尖。

    雖然這種擇王方式粗魯野蠻到令人作嘔，但畢竟每界各有各的規(guī)矩，存在即為道理。為了封那等可怖妖門卻是需要恒古妖力，千萬年都是這樣延續(xù)下來的，他沒資格反駁咒罵。

    可艾葉就一定要為此送命嗎。

    顧望舒看了眼重傷昏迷在馬背上的馮漢廣，這馬確實靈性，好像知道自己主人受傷，即使是走在這樣顛簸不平的卵石路上，也還是昂首穩(wěn)步，盡力不將身上人搖晃得厲害。

    艾葉已經(jīng)施寒冰鎮(zhèn)住他半頰燙傷，只是剛剛那后坐力撞得后腰不輕，也不知內(nèi)傷有多嚴重，兩人甚至都不確定這英勇青年的小將軍以后還能不能……站得起來。

    分明是個雙向救贖，換來結(jié)局卻是雙向赴死。這就是人與妖違背綱常挑戰(zhàn)天意的下場嗎。他現(xiàn)在甚至不知冒險救回馮漢廣這件事做得到底是對不對，醒來以后要他如何接受，心愛之人在自己面前被凌虐的無能為力，親手殺死摯愛的痛徹，以及身受重傷到怕是要落下終身殘疾……

    但是十萬護國軍需要他，益州到三十萬居民也需要他。

    他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老天著實不公，命運使出渾身解數(shù)去虧待一個可憐之人，卻還偏要和萬年俱灰生不如死的可憐人，去替他拯救蒼生？這才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真的人間煉獄。

    笑想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呢。不過好在。

    好在當下，還有人陪著。

    他看艾葉也是一臉淡漠，無心踹著腳下石子玩。聽“咚”地一聲落在冰湖中激一汪漣漪。

    “你可確定他真的不會追？”

    顧望舒皺著眉頭還是心有余悸不?；仡^看，過會兒又接了句：“要不你還是繼續(xù)拎著我跑吧？再或是幻成你那原形，還能帶著將軍與我一起走！”

    “小妖怪，我都說了千百遍他不會輕易出這冰原的……”

    艾葉轉(zhuǎn)臉不爽地看了顧望舒一眼，好像是被人打斷思路一般煩躁了小會兒，表情忽然意識到什么一般皺巴起來。

    “還是說，我看你就是想騎我。”

    顧望舒豁然大笑道：“沒錯，舒服還省力，可惜就騎過那么一次。小豹子，再借我騎一次不行嗎？”

    “你說騎就給你騎，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艾葉嗔聲道?！霸僬f，我辛苦修了這千年的人形，可不是為了再化回去叫人騎的！”

    “話雖是這樣說……”顧望舒陰險一笑，把那賭氣的妖攬過身側(cè)，不疾不徐地悄聲道：“即便人形，小道我似乎也沒少騎過?！?/br>
    “顧望舒！得寸進尺得東西，等我回去就吃了你！”

    艾葉巧妙轉(zhuǎn)身掙開顧望舒的手，反身便是握出根冰錐來直奔面門而去！被顧望舒自懷中敏捷掏出黃符燃盡擋了個結(jié)實，不甘心的換了一邊再刺，

    再被顧望舒眼疾手快橫過傘柄擊飛出去，還順手被死死拉住腕子。

    “都說了拳腳功夫你可打不過我。”顧望舒得逞偏著頭，像是顯擺戰(zhàn)利品般在艾葉面前甩了甩他被緊握在自己手中的手腕，便聽見艾葉喉底發(fā)出呼嚕嚕的咆哮，手心里一陣針扎樣的冰冷刺痛逼他松了開手。顧望舒趕忙吹了吹手心，使勁瞪了艾葉一眼。

    “那我就將你手腳凍住，動彈不得不就好了！”

    “可你舍不得，”顧望舒搓搓手心，神氣地挑眼道，“不是嗎？”

    “……一天天的就仗著我對你好，凈欺負我。”

    兩人心照不宣的笑笑，又開始悶聲趕路。

    的確，同生共死固然需要始終如一，奮不顧身的勇氣，但終是不如帶著這份情感一人茍活所耗的決心更大。

    “他真的不會追，能不能別再回頭了？”艾葉見顧望舒心事重重三步一回頭的模樣覺得鬧心，不耐煩的催了句。

    “他乃冰原之主，為冰原靈韻所孕，天地精純?nèi)A彩所養(yǎng)，便為冰原所使，是這片千里冰封的源力。他若是踏出這片冰原，便是要折煞這一山生靈，也是折他自己的修為。這就是為什么他要驅(qū)使大蛇出山奪魄，將益州軍士與蠻族引至冰原再殺的理由。他當下還沒必要為了追我們冒這個險，陸吾這挾摧山之力的大妖中的大妖，他若是踏出冰原，那便是天搖地動混天暗日，天劫之象三界皆知……不可能像現(xiàn)在這么安靜。”

    顧望舒似懂非懂地“哦”了聲，又問道，“那同樣是妖王之子，你怎么隨便到處跑？你不是昆侖雪山上生的嗎？憑什么？”

    艾葉一時語塞，也不知顧望舒是真聽不懂，還是故意調(diào)侃自己才問，反正感覺……好像有被羞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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