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葉狠得牙癢，強(qiáng)忍與他暴揍一頓的沖動(dòng)憤憤“呔”地蹲坐在地，又開始失神觀腳下池中錦鯉游曳。

    是啊，尋是尋到了，可那般人物……該如何親近啊。

    雖曾立誓說只要能尋到他，哪怕遙不可及只可遠(yuǎn)觀也得心滿意足?？扇缃裾娴搅嗣媲啊?/br>
    怎么忍得了。

    這般躊躇之際，忽聞身后一陣陰風(fēng)發(fā)涼，飄搖桂香擾心神不寧，幾乎是驚駭著扭頭望去！

    見素曜立身他幾尺開外，披帛無風(fēng)自搖，散得全是貴不可近的氣息，妃目平寧比止水更靜。

    可比他們初見那日更凜不可侵。

    艾葉不由倒吸口氣，喉結(jié)一滾，揣揣不安并不敢出聲地看他，似乎也是嫌殿內(nèi)嘈雜，不過出來透風(fēng)罷，對自己毫無關(guān)心。

    可這銀輝，這冷漠，這華貴，和這氣魄。

    襯他，真是絕美。

    若是從前的自己定會二話不說上去搭話的，艾葉想。不過時(shí)過境遷，自己確實(shí)莫名被這凡世浮塵改變了許多，學(xué)會了抑制冷靜的同時(shí)，亦失去了以往一往直前無所顧慮的豪邁不羈。

    于是根本意識不到自己又開始直勾勾盯著他發(fā)傻，只不過腦子里飛速過得全都是“真漂亮，他真好看，太美了?！?/br>
    素曜當(dāng)然察覺得到這般快把自己灼出洞的火熱視線，甚是有種被冒犯的滋味，到底忍不住甩了衣袖靠過去不悅道:

    “小妖，自適才起就這般盯著我看，現(xiàn)在都還不移開。怎得本座臉上是有什么東西嗎？說來聽聽。”

    艾葉聽他主動(dòng)與自己搭話，頓時(shí)是個(gè)躑躅無措，不知怎的連話都擠不出口，只慌張瞎胡亂地失了腦子，迷離應(yīng)道:

    “有，有……美貌……”

    素曜霎感無語，凝噎好片刻才咳嗽半聲，輕喝道:“油嘴滑舌。多年不出宮，不知天界竟是沒落如此，連這種神仙都招?！?/br>
    艾葉即便兩條腿都在大袍下發(fā)抖，失了游刃有余的妖仍強(qiáng)打精神靦腆笑道:“真的呢，星君，怎會有神能將英俊與美貌同并？是您生得如此華容，可怪不得我這等無禮小妖……”

    一見鐘情。

    素曜是第一次聽這新晉仙君正聲講話，本還無心怪罪著，卻在聲聲入耳一瞬——

    “我這等無禮小妖……”

    ——“小妖怪！”

    “唔……！”

    素曜頓覺頭痛刺骨，每每那莫名回憶莫名人聲響起都會叫他心縮苦痛難受至極，說不上真的刺心椎骨，可這道不出的滋味著實(shí)要命！

    是錯(cuò)覺？為何面前這位小仙官的聲色可與那無休止折磨他的人聲重疊！

    艾葉見他臉色不對地打晃，來不及多想，忽將沉埋近千年的“習(xí)慣”喚了醒，腦子未轉(zhuǎn)身體率先撲上前護(hù)著腰臂扶住素曜！

    是多少年風(fēng)花雪月啊，再一次切實(shí)觸到故人身！有骨有rou，有……！

    須臾片刻沉寂無聲后，在素曜呆怔失語中艾葉赫然回神，匆匆忙忙支支吾吾松開手連退幾步，無辜在自己衣衫上摩挲著手掌，目光躲閃無處頭垂極深，怯怯等著自己怕是真要被降罪。

    素曜清嗓撣直被他揉皺的紗袍，好像連這大神仙都覺有些堂皇，倒是犯不上發(fā)脾氣了。

    “……你叫什么名字?！?/br>
    “艾葉！”他慌張瞬答。

    “艾氏……不大尋常。”素曜暗忖出聲。

    “噗……”

    “笑什么？”

    艾葉眉眼彎起，一汪桃花眼調(diào)皮的漂亮，道：“沒什么，不過許多年前，也有人問過這個(gè)蠢問題，忽然想起罷了。說來慚愧，在下實(shí)為妖身，無姓，只名而已?！?/br>
    素曜無言以對，無奈嘆氣道:“下不為例?！?/br>
    他只是似乎覺得眼前沒大沒小的小仙官并不很陌生，連對自己這般不敬到動(dòng)手動(dòng)腳也生不出惱火。當(dāng)是清閑慣了，性子比以往又平和許多。

    艾葉見他要走，不自覺地匆匆跟上幾步排在后頭，努力想憋出什么話說來留他片刻，于是顧不上多慮冒了句:“星君去哪兒？要不我送送您吶？”

    素曜腳步一滯，覺得這妖著實(shí)離奇古怪。畢竟素未謀面又位階差極大的，套得什么近乎。便沒應(yīng)聲地?fù)u了搖頭，端雅步離去，容遙遙守著的鏡兒跑過來給他搭上外袍。

    “星君，聊什么了？”鏡兒眨起一雙天真靈動(dòng)的眼旁敲小聲問道。

    “什么都沒聊。”素曜隨便應(yīng)著，但又不住回頭望了一眼，見艾葉還呆呆站在遠(yuǎn)處往這邊看?？吹剿仃谆仡^，立即尷尬一笑。

    “好生奇怪的小妖，”他說。

    “調(diào)皮?！?/br>
    “星君，”鏡兒一邊幫他理著衣衫，一邊瞇眼笑著，“您知道的，鏡兒只希望您過得順心順意，無憂無擾?！?/br>
    素曜溫笑揉揉少女頭頂，似帶玩笑的嘆道:“那你當(dāng)替我把命鈴尋回才是，否則怕是安寧不了?！?/br>
    鏡兒嗔笑著把她主子的手從頭頂搬下來，說:“命鈴鏡兒討不回，送出去的東西可沒有再要回來的道理。不過或許世間會有一人，比命鈴更得心意。鏡兒雖不能說，但若有天運(yùn)，總會相遇的?！?/br>
    艾葉在遠(yuǎn)處沉默看著，看他親昵摸了少女漂亮銀發(fā)后，漠然緩緩蹲下身去。

    眸中渴望黯寞成失落，他自己抬手輕輕揉搓幾圈自己柔軟頭頂。

    心酸忍不住倒流入肝膽，像只被遺棄的大貓孤零零擠在庭廊外，看暖房內(nèi)在主子懷中撒嬌的貓兒發(fā)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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