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隔萬里批賜福，倒不如親臨人間一趟。反正只要不摻手人間事，就不算犯戒不是？”

    素曜挑了筆墨，道了句:“麻煩。”

    “不麻煩的！”艾葉見他理了自己又沒往邊上趕，頓時來了興致，嬉笑道:“人間雖有萬般無奈，但遇佳節(jié)盛事，看凡子苦中求樂，祭天起舞，團圓歡樂，歡歌可達天，也是非比尋常的幸福！我們尋個時間下去看看吧，好嘛？且說我與故友曾在仲秋月節(jié)遠觀天燈，他希望有朝一日能親臨月節(jié)卻未曾如愿，此后我雖獨自也去過幾次……熱鬧非凡人間喜樂，可獨賞心頭總是差了些什么。陛下，不如，我們一同去看看吧？”

    艾葉滔滔不絕忘我侃著，眼里全是興奮光芒，繼續(xù)道:“仲秋節(jié)滿街桂花飄香，人們天燈祈愿，飲酒釀做樂，可比天宮熱鬧多了！您真應(yīng)該去看看，定會喜歡！而且我們還可以一同放燈，求，求……”

    艾葉講到這忽然住了嘴，意識到自己好像有些興致過度，不僅聒噪不說，還忘了……

    “陛下……那個，不好意思啊，仲秋節(jié)莫不是拜您的節(jié)日……？”

    “嗯?！?/br>
    素曜未停筆，亦淡然自若只哼一答。

    艾葉不想放棄，便又往前挪上幾步把胳膊撐在案上幾乎是貼著面與他道:“那您更該去看看啦？看人間到底如何拜您，有多愉悅！去吧，好嗎？就去一次嘛陛下…！”

    素曜大抵是被他惹得煩了心，或者是湊得太近不舒服，終嘆口氣擱下手中筆墨，揚眼時沉聲問他:“艾葉，你說，他們放天燈是為何。”

    艾葉糾纏的話瞬間堵了喉，吞了口水，略顯局促地緊張道:“求……求愿?！?/br>
    “求誰?！?/br>
    “求……您?！?/br>
    素曜整姿攏袖，松松發(fā)澀脖子淡然道:“有多少?！?/br>
    艾葉啞然難答，支吾半天，道:“很……多，滿天都是，盛比星辰，耀艷銀漢?！?/br>
    “是啊?！彼仃灼逞蹠r掠過已經(jīng)怯怯壓了眼楣的艾葉，惘聞他目中失落，道:“所以，我很忙?！?/br>
    艾葉一下被潑了涼水，若是耳朵露在外頭，此刻怕是要全垂貼頭上。他只好悻悻抽走胳膊，一屁股坐到地上，再慢慢往回蹭。

    “對不起，是我愚笨……考慮不周。”

    第163章 仲秋

    素曜本已收回眼繼續(xù)批作，忽聞他這委屈巴巴的一聲咕噥竟有些心軟，抬頭看他垂頭喪氣陪在一側(cè)的模樣還挺憐人，于是不由自主地，開口問了出來。

    “艾葉，多次聽你提及故友?？磥硭麑δ銇碚f定是個念念不忘，十分重要之人吧，才至于尋我去陪你看那什么，仲秋節(jié)。”

    艾葉一驚，駭然看向素曜，答不上來，也就不知所措。

    素曜看他滿眼慌亂怕是說到什么軟肋，無奈再嘆氣，與他道:“罷了。正如你說，我也許久沒見過人間仲秋，親臨體恤也不是什么壞事。你若真那么想去……本座陪你去一趟就是。但這糾纏不清反倒自己委屈的求人法子，莫要再用了?！?/br>
    臨行前一夜艾葉整是瞪著大眼激動到睡不著的，便趴在窗欞上迢迢望著白玉宮大殿玉引月輝，辨不清自己當下到底是個什么心情。

    或悲或喜，或是知曉將得償所愿后的空虛。

    眼看快熬到了時辰，艾葉叼著發(fā)簪爬著蹭到鏡前抓起頭發(fā)網(wǎng)盤，依舊不能順利一次成功，嘗試了兩三次，最后眼看穩(wěn)穩(wěn)當當盤成舒服模樣——

    他忽地自己拽下簪子，搖順頭發(fā)，跟雪瀑似的直披腳踝。

    “走啊星君！咱早些去逛逛，我?guī)贸院猛?！?/br>
    “這么早？不都還是天明?！?/br>
    艾葉一臉懶散回首對視，滯足時是因見這平日慵雅且不拘小節(jié)，經(jīng)常散發(fā)赤足領(lǐng)口大開在他大殿上來回走動的神仙，此刻倒是整冠禮服，星冠端正，素紗華繡，一身玉白干凈，唯腰間掛著的那顆黑曜石頗為顯眼。

    難得見他穿得如此端正，好似玉皇會上肝膽生顫的初見一面，也好似……曾經(jīng)無論何時都是衣冠濟楚的那人。

    “天亮著，有趣的才多呢。”

    ————

    “所以……死長蟲，你跟下來干嘛！”

    “哦，借力。”素曜挑眉拍拍白鈺肩膀，“剛剛你不是也騎在白鈺背上下來的，這會兒倒嫌人多余?！?/br>
    “就是，死狗，減減肥吧，沉死了！”白鈺笑得把眼瞇成條縫，還不忘隨手把鏡兒撈到身邊來。

    “我們倆也借光下來玩玩不成嗎？還不稀罕跟你們一道呢！哪有下來玩還要陪主子看眼色一說，是不是啊，鏡兒？”

    鏡兒踉踉蹌蹌被白鈺扯得七扭八歪，硬是拽到旁邊莫名其妙道：“什么啊，我是下來照顧星君……”

    “你是下來陪我逛的！”

    白鈺身高馬大，手臂彎到鏡兒腰下一拎便能把她給夾起來，不分青紅皂白夾著人便往邊上走，還不忘回頭給艾葉擠眉弄眼。

    “玩好啊，主子！想回去再喊我就是！”

    “呵。胡作非為。”

    素曜向來拿這條龍沒什么法子，瞥了眼看艾葉還傻呵呵地沖著白鈺背影招手，于是卸了他君主架子，垂下抱著的手問：“所以，我們現(xiàn)在……”

    “陛下！”艾葉忽地轉(zhuǎn)身，與素曜才剛湊過來的臉險些撞個密實，驚得這帝仙瞳孔一震倒退半步，也被艾葉看得一清二楚。他噗嗤笑出聲，繼續(xù)說：“就剩我們兩個啦，不如先去吃點東西？雖然有個幾百年沒再逛過城，當下何朝何代都不知，不過民間的東西輕易不變，習(xí)俗和美食可是能流傳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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