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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輪椅寬大安穩(wěn),是趙淵心愛之物。 他的輪椅換過一次,就在謝太初入了王府第一個月后。 謝太初擅長木牛流馬之術,研習過他的習慣,傾心造了這輪椅送他。不知道是何種機關,輪椅行走流暢、少了許多顛簸,下面有機括可藏弩箭十支,又有暗格左右各一,放了他平日喜愛的零嘴果脯。 他得了便十分喜愛,視若珍寶。 “郡王喜歡便取個名字吧。”謝太初道。 趙淵想了想,說:“叫還巢怎么樣?” “還巢?” “日之夕矣,倦鳥還巢?!壁w淵瞧他,眉目含情,“我心系太初,無論白天飛到哪里,傍晚最終都要回家的……” 謝太初眼眸深邃,幽幽看了他片刻,便移開了視線。趙淵那會兒開心幸福到了極點,哪里還介意謝太初的安靜。 他喜愛還巢,坐在寬大平穩(wěn)的輪椅里,就像是被謝太初環(huán)抱般安心舒適,總有一種錯覺,這還巢像是可以遮風擋雨的容身之所。 謝太初也仿佛是可以為他共擔風雨之人。 如今仔細想來,那時謝太初沒有回應這樣的情話,也并未曾承接這份情義。 日之夕矣,倦鳥還巢。 行人路遠,渺無歸期。 是他一直忘了,他與謝太初本就不過路上行人一般的緣分,沒有交集。 “郡王,我們走嗎?”奉安問他。 趙淵回神。 “走,我們去北鎮(zhèn)撫司?!?/br> 第7章 野火【修】 此時已快到宵禁的時候,謝太初聽見外面打更人敲了梆子,便放下了手中的卷宗。 “夜既然深了,我便應告辭?!彼鹕碚局?,“北鎮(zhèn)撫司終究不是飲酒做學問的地方?!?/br> 舒梁輕笑:“道長這是要著急回王府街嗎?難道真就惦記著樂安郡王?” “樂安郡王是我夫君,我自然應回郡王府中。”謝太初道。 “道長何必裝的情深款款,小情小愛入不了您的心房?!笔媪赫f。 “傾星閣人修無情大道,眾人皆知?!?/br> “權謀權謀,為權而謀。”舒梁一笑,“道長本是修仙之人,入仕難道不就為了翻動朝局,搏個富貴榮華?又故作什么清高?讓我說,太子以為是郡王綁住了你謝太初……卻不知道樂安郡王不過是你一個避世的借口。與他成親,便不會再被太子忌憚,才可在這風譎云詭的朝局中縱橫睥睨而不引火燒身。” 舒梁步步緊逼,便是謝太初涵養(yǎng)再好,也終于是有些忍耐不住了。 “不知道寧王與秉筆到底想要什么?”他問。 “要傾星閣一句話?!笔媪赫f。 “什么話?” “寧王趙戟身負天命,乃是未來天子?!笔媪好娌桓纳f出大逆不道的話。 可這嚇不到謝太初。 他面容平靜,瞧著舒梁:“謝太初道行尚淺,窺探不出天命幾許?!?/br> “傾星閣之言,本就是天命?!笔媪旱溃暗篱L開口,便值萬金,千萬富貴、盡付爾身?!?/br> 謝太初面色平靜,眼皮子都不太,掖袖作揖道:“天色不早,告辭了。” 他轉身推門邊走。 舒梁在他身后揚聲笑道:“道長這般,真快讓人以為你與趙淵有情誼了?!?/br> 謝太初身形微頓,接著便踏步流星出了北鎮(zhèn)撫司。 推門而出,他抬頭瞧見了月下的樂安郡王。 郡王此時正坐在還巢上。 那是自己親手所造,郡王視如珍寶,出門若買了糕點,便藏些在暗格中,遇見自己時,便拿出來,獻寶一般地遞過來。 “太初,我有好東西送你。” 趙淵最開始這般說的時候,他總以為有些什么珠寶金銀要奉上。 可是在趙淵攤開的掌心里,有時候不過一個蘋果,一塊兒糕點,甚至還有過一個香囊、一個蟈蟈籠子。 像是他交友,也從不只結交貴族官宦,喜愛什么人便結交什么人,隨行肆意得很。 一點不似宗親貴族的做派。 后來次數(shù)多了,謝太初才明白,所謂的好東西,是讓趙淵喜悅的東西,他把內心的喜悅,拿來同自己分享。 像是遞上了自己的心。 是真的……誠心實意,不染塵埃。 * 趙淵趕到北鎮(zhèn)撫司門口的時候,沈逐正扶著一瘸一拐的湯浩嵐從衙門口出來。 “沈大哥,瑞邈!”趙淵坐上還巢,讓奉安推至二人身旁,仔細打量湯浩嵐的全身,除了些擦傷,沒有別的外傷。 “只是些輕微外傷,左腳在被捕的時候崴了,沒什么大事?!鄙蛑鹫f,“我這便送他回家?!?/br> 湯浩嵐本別著頭,不肯看他,這會兒聽了他的話一把把他推開,踮著腳尖踉蹌兩步,怒目圓睜:“沈逐,你助紂為孽!” 沈逐抬眼看他:“我入北鎮(zhèn)撫司任職,便要受衙門管束。上司有命,不得不受?!?/br> “上司?舒梁嗎,一個不尊正統(tǒng)、逆行倒施的閹人,滿朝士大夫唾罵之,你卻上趕著討好順從。不要臉之極?!睖茘箽獾馈?/br> 沈逐爭道:“我沈逐雖然是賈人子【注1】,可先入錦衣衛(wèi),后進北鎮(zhèn)撫司,忠心侍奉天子,自問無愧。今天我沈逐緝拿你是聽命行事,可你湯瑞邈在市井酒肆妄議天家私事難道沒有錯?” 湯浩嵐打斷他的話:“自古天家無私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