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太初這么一說，步項明便猛然醒悟。

    “你是說……”

    “對于草原上的民族來說，只有鐵騎到達的地方，才是讓他們獲得強盛與財富之地?！敝x太初道，“也興要對付俺答，只有把眼光投向最肥美的塞上江南了?！?/br>
    其余眾人聽了深以為然。

    “這一仗肯定要打，就是從哪里打的問題?！?/br>
    “走東邊，長城關(guān)，是最平坦的地方。騎兵可展開大規(guī)?？焖僮鲬?zhàn)?！辈巾椕鞯溃吧洗谓俾右彩亲叩妹坟荼?，也是這個方向?！?/br>
    “賀蘭山是挺難的。山高樹密，關(guān)隘險峻，背后就是甘州。他們不可能走賀蘭山來，腹背受敵得不償失。我也覺得是長城關(guān)?！?/br>
    步項明點頭：“恩，闞少將說得對。我手里可調(diào)遣之兵力，前、中、后三衛(wèi)，一共有一萬五，騎兵兩千。向長城關(guān)進發(fā)，直接在長城門口打個攔截，將他們堵在邊墻以外。”

    “闞少將，你們永州一戰(zhàn)俘虜?shù)娜笋R有多少？”

    “賀蘭山外俘虜了，蠻子一千，馬匹不足一千五。都穿過黃霞口，送來了寧夏。一千人在現(xiàn)在關(guān)在平虜所里。以前馬屁分散在了前衛(wèi)各堡，其中張亮堡和常信堡的最多，畢竟有苑馬寺在，所以加起來有一千匹馬?！?/br>
    “韃靼有來贖人的意思嗎？”謝太初問步項明。

    “五日前剛……”步項明眉頭緊皺，“你的意思是，他們故意輸了，先入了寧夏，潛伏下來？打算里應外合！”

    “是?！?/br>
    步項明仔細去看沙盤，攢緊了拳頭錘了一下：“媽的，他們打算從北邊鎮(zhèn)北關(guān)過來！”

    “怕是已經(jīng)有些遲了?！?/br>
    “什么意思？”

    “今天是巡撫壽辰，多有想要阿諛奉承之徒從關(guān)隘私下回寧夏鎮(zhèn)?！敝x太初嘆息一聲，“恐怕韃靼人也在等今夜?！?/br>
    正說著，陸九萬著華服出來，整理了一下問：“步將軍，壽宴即將開席，你與我同去嗎？”

    “去什么去！”步項明怒道，“韃靼人都要到眼皮子底下了！還有那個金吾！昏庸無腦，殺我家仆，欺我太甚！克扣軍餉，不下軍令。這次若寧夏保得住還好，若保不住，我不定上本子參他，非辦他個延誤軍情的大罪不可！”

    他來回踱步，最后抓起披風，疾道：“我這便去大營部署兵力！決不能讓蠻子劫掠我寧夏邊陲！”

    步項明火急火燎的去了。

    陸九萬眼瞅著步項明里去，又只好說：“闞少將，您在這西北也是英雄一個，要不您跟我——”

    謝太初問：“闞少將。你帶著的兩千親衛(wèi)軍如今在哪里安置？”

    “白亭海附近?！标R玉鳳連忙回答。

    “下急令讓他們連夜趕寧夏鎮(zhèn)吧。戰(zhàn)亂一起，便需人馬保殿下周全?！?/br>
    “末將明白了，這便去?！标R玉鳳抬腳就走了。

    陸九萬手里捧著一只琉璃匣子，里面是只靈芝，呆了半晌，回頭看謝太初：“你不能去。朝廷正在找你，你去了就暴露于眾人視線之中。況且趙淵還怎么在寧夏呆下去?！?/br>
    謝太初道，“我換身衣服，做陸老板身邊雜役便是。”

    “哪里有你這樣人高馬大的雜役……絕對不行！”

    *

    趙淵今日早早便被金吾府上的侍女們喚醒，沐浴更衣，又重新梳洗，甚至略施粉黛。

    一身水色竹紋道服外著以淺灰色云紋長比甲，頭戴玉冠，外著紐絲翼善冠，半透明的翼善冠顯得他眉目星揚，俊美溫潤。衣物熏了玉簪香芬，帶上了些旖旎婀娜的潛語。袖口上是些繁復的吉祥如意瓶的金絲彩繪。

    又被塞入了一個暖手爐在懷中，那手爐沉甸甸的，裹了一層雪狐皮趙淵抓著不覺得燙，綿軟的溫暖讓懷里恰到好處的舒適。

    又有人推了一精致的楠木輪椅過來。

    兩個侍女欲過來抬他，卻被陶少川支開：“我來。”

    說完這話，少川抱他坐在了輪椅上。那輪椅兩側(cè)沒有扶手，他無法自行驅(qū)動這輪椅。

    只能等到侍女推著他于落地鏡前查看。

    “庶人可滿意？”侍女問他。

    趙淵仔細打量自己。

    養(yǎng)尊處優(yōu)，珠光寶氣。

    真似一個任人采擷的玩意兒。

    若不是有這樣的際遇……興許就真成了某位權(quán)貴的金絲雀，成了連自己去往何方都無法cao控的玩物。

    侍女送他出院落，黑色馬車已停在門房外，他被陶少川托著上了馬車，金吾已在車內(nèi)。

    他瞥了陶少川一眼，陶少川沒有表情，遂放下心來，任由人關(guān)了車門。

    金吾瞧見他，眼里亦有兩份驚艷，勾著手指要摸他臉頰。

    “我不知原來庶人是這般風采?！彼?，“想必當初在京城時更意氣風發(fā)吧，可惜被磋磨了……你放心，無論婁震如何待你，這早回來，咱家也是不會再讓你去張亮堡吃糠咽菜了，有這樣的臉，做什么不成?！?/br>
    “那先多謝監(jiān)軍大人了?！壁w淵道，垂下眼簾，“走吧。莫讓巡撫大人等急了?！?/br>
    待陶少川等人一并坐在車后尾，這黑色馬車才緩緩離開了金吾府邸，去往巡撫大人的衙門內(nèi)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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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直撥：深入敵境進行偵查活動的哨兵。

    第37章 衣冠、禽獸（二合一）

    婁震來寧夏后，金吾便送了他一處郊區(qū)別業(yè)，高門深院，很有氣派。大行皇帝殯天，更不好在衙門內(nèi)大辦壽宴，婁震也曾退卻再三，被金吾挪到了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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