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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在乎一個螻蟻的性命,更不會關(guān)心下一刻就灰飛煙滅的塵埃。 連天地圣人都袖手旁觀,便應(yīng)該? “我想好了?!壁w淵回答。 為了這個答案,他浮萍于世,無家可歸,親人幾無。 為了這個答案,他墜落塵埃,衣不附體,食不果腹。 為了這個答案,他經(jīng)過戰(zhàn)亂,見過殺戮,亦手刃敵虜。 “你說天道無親。我想明白了?!?/br> “天無憐人之意,人自憐之。天無善人之仁,人自善之?!?/br> “天道無親,可斯人有親?!壁w淵看向謝太初堅毅道,“這,便是我的答案。” 第41章 蕩寇 趙淵一行人順黃河大堤一路南下,直奔靈州而去。 原本水土豐饒的塞上江南已變了模樣,韃靼人的鐵騎剛過,皆是軍戶所在的村落,多有奮起殺敵的痕跡。 然而尸橫遍野,活人也幾無。 尸體停滿了不知道從哪里飛來的烏鴉群落。曾經(jīng)喧囂的城鎮(zhèn)只剩下了寒風(fēng)呼嘯。 風(fēng)雪大了起來。 讓蒼穹下的血腥被白色覆蓋,卻依然無法遮掩韃靼人的暴行。 屠城并非因為韃靼人生性殘暴,只是在戰(zhàn)爭中絕不肯對敵人有任何一絲的憐憫。 他們靠著游牧喂養(yǎng)的駿馬在廣闊疆域里馳騁,任何一個韃靼兵出征時,都帶著三五匹可供替換的戰(zhàn)馬。在急行軍的時候,便輪換休息,使得他們?nèi)找辜娉蹋梢赃h(yuǎn)超其他國家騎兵的速度抵達(dá)目標(biāo)。 這樣處理,雖然使得軍糧馬草消耗巨大,于是他們除了自帶的牛羊作為食物供給,更是會殺光所到之處的每一個人,掠奪當(dāng)?shù)氐奈镔Y。再無后顧之憂。 箭羽是留在這些尸體上最常見的武器,不只是這一次的黑羽箭。在漫長的歲月里,金吾也許曾經(jīng)也販賣過無數(shù)其他箭羽給韃靼人。 趙淵從這些尸體旁飛馳過去的時候在想——甚至死去的人曾親手制作了它們。 越往靈州方向去,韃靼人的身影便約多了起來。 二百人的騎兵憋著仇恨的怒火,將這些落單的韃靼人就地絞殺。沒人再有什么更多的話要交流。 命令變得簡潔。 兵器上的血沒有凝固過。 為了去往玉泉營將軍令遞給蕭絳,趙淵與謝太初決定避開韃靼主力部隊,帶領(lǐng)眾人跨過黃河,準(zhǔn)備繞道吳忠縣。 從黃河上找到了幾條船只,跨過黃河的時候,鮮血染紅了清澈的黃河水。 無數(shù)尸首從上游漂流而來,沒有護(hù)具。 都是平頭百姓。 大家在船上看著那些面目模糊的尸身,沒人說話。過了許久,不知道誰嗚咽了一聲,哭了出來,所有人開始抽泣。 三百三十年來。 環(huán)宇內(nèi)第一帝國。 猶如巨人般屹立在東方沃土的大端,竟也有一日脆弱的不堪一擊,任外族蹂躪宰割。 這是從未有過的屈辱。 也是從未嘗試過的創(chuàng)痛。 每個人的心頭上,都劃過了撕裂般的傷痛,非以血還血、以牙還牙不可痊愈。 上岸后,才得到探子來報,韃靼人踏平了黃河北岸,邵剛、宋城、李俊三堡淪陷。與此同時,吳忠正在被也興拆遷下的千戶營騎兵襲擊,城門已破,蠻子入城了,已與我大端軍隊展開巷戰(zhàn)。 女人們被強jian然后和男人們一起被拖到黃河旁邊砍頭。自凌晨時分抵達(dá),如今數(shù)千人已經(jīng)被砍得差不多了。 尸體順黃河往下。 大部分的頭顱被堆積在岸邊,然后付之一炬。 趙淵他們騎馬快馬加鞭奔向吳忠的時候,還能瞥見巨型的火焰燃燒,空氣中焦糊的味道,令人作嘔。 再遠(yuǎn)處一些,韃靼人已經(jīng)安營扎寨,密密麻麻望不到頭的,白色蒙古包像是深夜的夢魘,已給人留下了自骨子里而來無法擺脫的絕望恐懼。 “怕嗎?”謝太初問他。 趙淵深吸了一口氣,連空氣中都彌漫著血霧。 “怕?!彼f。 怕趕不上。 怕貽誤戰(zhàn)機。 怕不夠強大以至于無法多救一個人。 翻過前面幾個丘陵,吳忠便已出現(xiàn)在眼前,此時天色已經(jīng)漸暗,雪停了,可寒風(fēng)一直呼嘯刮著。 吳忠縣城城門大開,韃靼軍隊只留下零星幾個巡邏的哨兵。 “已經(jīng)在屠城了。”直拔來報,“帶頭的是也興騎兵十二營的敏罕那顏【注一】,叫做滿都魯?shù)?。?/br> “我們原本只有兩百騎,闞少將走的時候又點了五十騎?!毕旅嬉粋€總旗道,“連夜趕路,沒有馬匹替換,如今已是人困馬乏。不是韃靼人對手。應(yīng)拿步將軍令牌去靈州調(diào)兵過來。” “朱全昌,平日不是自稱軍營第一勇士嗎?這會兒這般慫?!”隊伍里有其他總旗罵他。 “不是咱慫。那邊兒是敏罕那顏,帶了一個千戶騎兵營,我們這些人去也就是個送死的命。咱們的目的是去玉泉營,不是在這里跟韃靼人糾斗?!北唤凶鲋烊目偲煊行┎桓吲d嚷嚷,“說我老朱慫包的,你也好不到哪兒去!陶少將,你看怎么辦?” 陶少川瞥了他一眼,道:“如今咱們都聽郡王號令,郡王要咱們殺就殺,要走就走。你問我干什么?” 朱全昌在陶少川這里碰了個軟釘子,啞了一會兒,問:“郡王爺如何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