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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啟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繼續(xù)抓著牧魚追問。 牧魚無奈。 駕駛員就在你面前啊喂! 什么無人駕駛…… 哎,等等! 師無疑不是人哎,所以這么說起來的話,昨晚那會兒他們也確實是無人駕駛哈? 牧魚被自己的胡思亂想逗樂了。 “哎呀,就是這個味兒!” 里面老太太嘗了口炸茄盒,開心得不得了。 兒媳婦也跟著吃了口,點頭,“確實不一樣哈。” 乍一吃,好像也沒什么不一樣: 都是五花rou和茄子,里面加了點蔥姜,可為什么炸出來的滋味,就是比自家做的好呢? 見兒媳婦吃著也好,老太太就有點成功安利的得意。 她沖牧魚招招手,“小朋友,你這手藝可不比你師父差啦。” 牧魚不大耐夸,別人一夸他就不好意思。 “還行吧……” 見老人的兒媳婦一個勁兒研究,他就主動講解起來,“五花rou最好手動剁餡兒,機器絞的口感會差一點。還有,rou盡量選肥一點的,因為茄子吸油,肥rou里面的油脂被茄子吸收后會更軟更有滋味?!?/br> 女人恍然,“可是,這樣會不會太油了點?” 本身就是油炸的。 牧魚笑著搖頭,“動物油脂和植物油脂的口感是不同的,這個無法取代。覺得油膩的話可以炸好后控油,然后再拿吸油紙吸兩遍就行了?!?/br> 而且因為炸茄盒油多,今天配的咸湯和其他兩樣菜都極其清淡。 一整套搭配下來,熱量和油脂都在標準之內。 單純從外貌看來,老太太確實很符合癌癥晚期病人的特征: 臉色蠟黃,骨瘦如柴。 她雖然饞,但癌細胞大量轉移,各處器官衰竭,其實已經沒什么胃口了。 艱難地吃了兩口炸茄盒,喝了幾勺咸湯,又挑了一點菜葉嘗鮮后,便停了筷子。 她吃不動了。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萬分滿足。 “真好??!” 活著真好。 能趁活著吃到自己想吃的東西,真好。 她疼得滿頭大汗,仍笑著說。 她的精神頭極好,稍顯渾濁的老眼中,仍努力迸發(fā)出神采。 她,她的家人,都一點兒不像即將迎來死亡的樣子。 牧魚并未像看其他病人和家屬那樣看到陰氣。 多么神奇! 在這絕癥患者的病房里,這家人簡直明亮得像太陽! 武啟明送牧魚和師無疑出去時,老太太甚至還樂觀地向他們擺手,“小朋友,再見!” 這倆孩子長得多俊呀。 牧魚突然有點難過。 出了病房,武啟明跟著吸了吸鼻子。 “你也看見了,我媽……她難得碰上這么愛吃的飯菜,接下來這幾天的午飯,就都麻煩你了?!?/br> 這幾天老太太的精神頭格外好,大家雖然嘴上不說,可心里卻怕。 怕她是回光返照。 回光返照…… 牧魚記得野道士曾經說過,人,尤其是老人,在去世前是有感覺的。 所以很多老人會在去世前突然精神起來,然后一反常態(tài)地安排各種事宜。 因為他們知道,自己要死了。 死亡啊…… 牧魚忽然問師無疑,“上戰(zhàn)場的時候,你怕嗎?” 師無疑坦然點頭,“怕?!?/br> 人都是血rou之軀,命只有一條,更何況是他們那種裝備不精良的義軍,歸者不足百之一二。 牧魚又問:“那你也會怕死嗎?” 師無疑忽然笑了,抬手安撫性的捏了捏他的后頸。 細細的,能清晰地感受到指腹下的動脈一下下跳動。 是生者的力量。 他看著柔軟的黑發(fā)在指尖穿梭,映著薄薄一層光暈,低聲道:“怕,但我更怕一生碌碌無為,渾渾噩噩而死?!?/br> 若能死得其所,便可視死如歸。 他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 牧魚歪頭看他,“你很了不起?!?/br> 任何一個可以直視死亡的人,都很了不起。 師無疑了不起,那位老太太也很了不起。 說完,牧魚用力做了次深呼吸,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但我可能沒有那么勇敢,我想活得久一點?!?/br> 師無疑眼中迅速噙滿笑意。 “好,那就活得久一點?!?/br> 反正,我大約可以護你一生那么久。 沿著原路往停車場走時,再次途經急診部,原本空蕩蕩的停車處停了好幾輛救護車。 現(xiàn)場亂哄哄的,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耳畔回蕩的是各種哭喊聲和哀嚎。 “快快快!” “傷者呼吸驟停!” “血壓驟降!” 牧魚呆呆地看著,就聽旁邊幾個人議論: “嘖嘖,真慘啊,太嚇人了!” “怎么回事?” “西邊國道那個十字路口出車禍了,一輛大卡車撞上了公交車,聽說特別慘……” 牧魚眼睜睜看著那幾個無常手中出現(xiàn)了小卡片。 “是個大活兒?!?/br> 小無常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他旁邊,模仿活人伸了個懶腰。 “有多少人?” 牧魚看見一個渾身是血的小姑娘被從救護車上抬下來,心臟跟著一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