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小大夫。”老四也笑著回了個禮，接著伸手在人頭上揉了一把，“看著你年紀(jì)不大，早點(diǎn)睡，這樣才長得高。”

    藥童愣了愣，臉上突然浮上一絲怒氣，“不勞少爺費(fèi)心?！痹捯粑绰洌幨议T被“砰”地關(guān)上。老四還沒來得及問自己住哪，只得和大門面面相覷。

    “生氣了？”他摸了摸鼻子，“嫌我說他小？還是長不高？”

    老四敲了敲門，然而再無回音，這倒是有意思，他起了興致，剛好給他理由在柴府轉(zhuǎn)悠。

    少年提身躍上房檐，四下打量，“這些年城里都興建洋公館，居然還能看見這么古的園子，真是難得?！?/br>
    柴府是標(biāo)準(zhǔn)的山水園林，花木幽深，回廊曲折，老四從房梁上摘了一盞燈，又在不知哪個房間掏了一只點(diǎn)心盒子，一邊溜達(dá)一邊嗑瓜子?！八幏?、書房、茶室、藥房、藥房……”他一連轉(zhuǎn)了十幾個屋子，“這柴府是個大藥鋪?zhàn)訂幔吭趺慈撬幏?？?/br>
    他最不耐煩吃藥，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不是找藥房，而是找廚房，他和老二打了一天的架，早餓得前心貼后背。

    “柴府人都是藥罐子嗎？不吃飯?zhí)焯斐运?？……有了！”終于找到廚房，鍋碗瓢盆一應(yīng)俱全，老四往菜籃子里看了看，“我去不會吧……rou呢？！”

    他把廚房翻了個底朝天，最終確認(rèn)，柴府廚房，只有素菜。

    這不是一府大夫，這是一窩和尚。

    老四想了想，出門左拐，不遠(yuǎn)處就是池塘，三兩下?lián)粕弦粭l魚，洗凈刮鱗，填料入鍋。他又從隔壁藥房拿了幾味藥材，摻在魚湯里滋補(bǔ)提鮮，順手再撈上一瓶藥酒，拍開封泥，滿室都是清冽酒香。

    片刻魚熟，老四將砂鍋端下灶，抄起一雙筷子朝外擲去，“兄弟你站那看半天了，魚已入味，可要嘗一碗湯？”

    “柴府戒備森嚴(yán)，你是怎么進(jìn)來的？”廚房外出現(xiàn)一道身影，“居然還過了九折回廊。”

    “那個不難，話說你們家瓜子還挺好吃的?！崩纤牡鹬鬃?，“別緊張，我是被寄存在這兒的，明兒一早就有人來取?！?/br>
    他笑瞇瞇地將砂鍋舉到對方面前，相當(dāng)自來熟，絲毫沒有打家劫舍的自覺，“你們柴府很少沾葷腥吧，我的手藝，可要嘗嘗？”

    “……此乃何物？”

    “紅棗洋蔥錦鯉湯。”老四得意洋洋道：“剛從池塘里撈的，我特意挑了個花色好的，看這一鍋花紅柳綠，多漂亮。”

    對方退了兩步，廊下燈火照亮身形，是個和老四差不多的少年，眉眼冷雋，垂眸看著老四手里的砂鍋。

    沉默片刻，對方抬眼看向他，“錦鯉不可食用?！?/br>
    “??？”

    “戌時后不宜進(jìn)食?！?/br>
    “什么玩意兒？”

    “不可擅闖膳房?！?/br>
    “這話題跑哪兒了？”

    “不可擅動藥材。”

    “你怎么這么摳呢？”

    “鍋中之物，不可入口?！?/br>
    “嗐，你不想吃就算了嘛。”老四擺擺手，自己喝了一勺子魚湯，“我覺得味道不錯，你是沒口福了……誒誒誒你干什么？！”幾道銀光閃過，直沖著老四手里的砂鍋而去，被他堪堪避開，“這鍋和你有仇嗎？”

    對方不答，反手又是幾枚銀針?biāo)Τ?，老四在廚房里上竄下跳，“不是，你想吃你就說啊，干嘛不好意思，拿鍋撒氣算什么事兒？欸你會錯手御針？你是柴氏本家人？”

    這人一邊躲一邊吃，身形極其靈活，沒一會兒功夫一鍋湯就見了底，“你別扎了！我吃完了！”

    對方聞言一頓，“……你吃完了？”

    老四打了個嗝。

    紅棗洋蔥錦鯉湯，安平看跪了，這都能吃完，這是什么舌頭什么胃？

    “飯后不宜劇烈運(yùn)動，你是醫(yī)者，要有仁心，咱們先緩緩?！崩纤拇蛄藗€暫停的手勢，不料又是一枚銀針掠鬢而過，“怎么還動手？！來者皆是客，這就是你們柴府的待客之道？”

    “胡攪蠻纏。”

    “要不這樣，你家這魚多少錢？我賠給你行吧！”

    “丹頂錦鯉，一條抵得上一間酒樓?！?/br>
    老四一口氣卡在嗓子眼里，噎了半天，誠懇道：“……那你還是把我當(dāng)賊吧?！?/br>
    對方皺了皺眉，不再說話，老四眼見說不通，立刻跳窗翻了出去，兩人一個跑一個追，“我說你這人怎么這么死板？我還是傷患，你的醫(yī)者仁心呢？還是說你別有所圖？怎么，趁著夜黑風(fēng)高就想強(qiáng)搶民男？看不出來你小小年紀(jì)就如此居心叵測——我cao，救命?。　?/br>
    老四是常年打架練出來的身手，其上誅心，其次揍人，故而一邊撒丫子狂奔一邊喋喋不休，只等對方惱羞成怒露出破綻。越正經(jīng)的人往往臉皮越薄，更何況這少年看著就一身清貴，想必遭不住。

    果然身后傳來一聲怒斥：“住口！”

    銀針潑天蓋地而來，老四等的就是這一刻，反手甩出一把銅錢將銀針擊落，接著不退反進(jìn)，欺身而上，趁著對方愕然的剎那，一腳橫踢掃出，直接將人踹進(jìn)了湖里。

    “剛剛那一腳是軍營里老兵的把式，土而實(shí)用，對付你這種人正合適，你的身手路子太正，防不住?！?/br>
    老四坐在房檐上，不知又從哪里掏出一把瓜子，“我說這位兄弟，你說也說不過我，打也打不過我，要不咱就算了，就此一別兩寬，你看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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