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西辭?！敝彀字鸬溃骸斑b望相送。”

    那一夜，朱白之在高樓上佇立良久。

    無人得知這位年近千載的老人在想什么。

    木葛生悠悠轉(zhuǎn)醒時，耳畔傳來白鶴清鳴。

    清風(fēng)徐來，竹簾微動，有一瞬他幾乎以為自己是在銀杏書齋的水榭，然而等他坐起身，卻發(fā)現(xiàn)四周全然陌生。

    柴束薪趴在一旁，睡得很沉。對方似乎熬了很久，眼底泛著烏青。

    “你醒了?！庇腥俗哌M(jìn)水榭，木葛生微微一驚，來人居然是畫不成。

    “你現(xiàn)在身處蓬萊?！碑嫴怀傻溃骸办`樞子發(fā)出了訊號，無常子和墨子也在，雖昏迷未醒，但治療及時，可救?！?/br>
    木葛生聞言松了口氣，下床躬身道：“多謝長生子?！毖孕虚g牽動傷口，疼得他倒抽一口氣。

    “你重傷未愈，不宜走動?！碑嫴怀傻溃骸暗济荚诩?，有一事，你須得明白?！?/br>
    “我知道?！蹦靖鹕裆话担瓣P(guān)于城破……還有陰兵?！?/br>
    后續(xù)種種，七家必然不可能輕易揭過。

    老二老三昏迷，柴束薪看著也多有疲憊，他現(xiàn)在是四面楚歌。

    “你知道便好，烏家?guī)兹涨耙雅扇藖?，有些事，你必須做出決斷。”畫不成看著他，“若站的起來，現(xiàn)在便跟我走?！?/br>
    “我明白?！蹦靖鹕吐暤溃骸爸皇悄芊裾埬院?？”

    “怎么？”

    木葛生看著床邊熟睡的柴束薪，“我想等他醒過來?！?/br>
    畫不成沉默片刻，道：“我之前說過，有時輕狂的代價并非只是淺薄血淚，與天爭命，你要做好準(zhǔn)備?！?/br>
    木葛生輕聲道：“我知道?！?/br>
    “當(dāng)局者迷?！碑嫴怀煽戳艘谎鄄袷剑澳阒跎?。”

    柴束薪是被慘叫聲驚醒的。

    到處都是羽毛，柴束薪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人，木葛生坐在床邊，手里卡著一只白鶴的脖子。

    白鶴羽毛被他拔了一半，引頸嘎嘎直叫，仿佛退化成了公鴨。

    他怔忡許久，方才問道：“……你在干什么？”

    木葛生手一頓，轉(zhuǎn)過頭來看著他，“你醒了?！?/br>
    柴束薪看著他手里的白鶴，微微蹙眉，“你餓了？”

    “沒有?！?/br>
    蒼天在上，木葛生居然也有不餓的時候。

    兩人對視片刻，柴束薪抓過木葛生手腕，把脈后松了口氣，“你沒事就好?！?/br>
    “我沒事，老二和老三還在昏迷?！?/br>
    “無妨，之前我給他們看過，只要藥材到位，他們就有救。”

    木葛生薅著白鶴羽毛，道：“幾個時辰前，長生子來了一趟?！?/br>
    柴束薪撐著坐起身，木葛生連忙去扶，“他說什么了？”

    “沒說什么，言而未盡?！蹦靖鹕蜗乱桓Q羽毛，“他賣了個關(guān)子給我，我在這兒想了一下午了，愣是沒想出來他在暗示我什么?！?/br>
    他簡單復(fù)述了兩人的對話，看向柴束薪，“你知道他想說什么嗎？”

    柴束薪緩緩搖了搖頭，“可能性太多?！?/br>
    “我倒是覺得可能性很少?！蹦靖鹕鋈坏溃骸叭盘?，你身體如何？”

    柴束薪神色不變，“沒有大礙?！?/br>
    “當(dāng)真？”

    “當(dāng)真?！?/br>
    木葛生看他片刻，手底一松，白鶴呼啦啦飛走。

    “好，我信你。”

    柴束薪雖氣色不濟(jì)，但精神看著還好。木葛生坐在床邊煮茶，聽對方簡單講述了這幾日的經(jīng)過，“所以說，城破之后你從廢墟里把我挖了出來，又在白水寺碰到了大爺，她帶著重傷的老二和老三?！?/br>
    “白水寺里存有一些藥材，那里是最好的去處?！辈袷降溃骸拔医o你們?nèi)酥瘟藗?，待情況有所好轉(zhuǎn)，我便傳訊蓬萊，長生子派人把我們接了過來?！?/br>
    “大爺呢？”

    “……太歲修為耗盡?！?/br>
    木葛生默然片刻，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知道了?！?/br>
    茶水煮沸，木葛生將茶盞遞給柴束薪，“長生子派人送來的茶葉，羅漢沉香?！?/br>
    羅漢沉香是烏龍禪茶，清正和雅，滿室樟香幽長。

    柴束薪嘗了一口，淡淡道：“好茶。”

    木葛生看著雨過天青色的瓷器，“烏龍入海，鳳凰點(diǎn)頭——這泡茶的手藝還是當(dāng)年師父交給我的，許久不用，竟然還沒手生?！?/br>
    柴束薪：“茶是好茶，可惜水煮老了?！?/br>
    “……”木葛生噎了噎，“那你別喝?！?/br>
    言語間一來一回，氣氛變得輕松些許，木葛生吁了口氣，道：“長生子方才告訴我，烏家已經(jīng)派人來了?！?/br>
    柴束薪摩挲著茶盞，“這不奇怪。”

    “是，我膽大妄為在前，七家事后必然發(fā)難。”

    “你已盡力，至少擋住了陰兵?！?/br>
    “賬不是這么算的?！蹦靖鹕鷩@道：“此一戰(zhàn)死傷慘重，烏家未必不會借題發(fā)揮，我們得探明各家的想法?！?/br>
    柴束薪微微坐直了身體，他端著茶盞，神色在水汽中顯得模糊不清，“我有一句話想問你?！?/br>
    “客氣什么。”木葛生擺擺手，“說。”

    “如今城破，守城部隊全軍覆沒，你醒之前我查過生死簿，無一生還?！辈袷揭蛔忠活D道：“如今你身處蓬萊，待此間事了，你是要做天算子，還是回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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