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絕不會懷疑烏子虛和松問童。

    那是他的師兄。

    但林眷生確實是滿足一切條件的人選。

    木葛生沉默了很久，緩緩?fù)鲁鲆豢跉猓聪蛐∩硰?，“我有幾個疑問?！?/br>
    “師者，傳道受業(yè)解惑也。”小沙彌道：“想問什么，盡管說?！?/br>
    “第一個問題，我要問三九天?！蹦靖鹕溃骸拔以诨镁忱锟吹降漠?dāng)年往事，你火燒蓬萊時重傷師兄，那個時候他完全不是你的對手，為什么如今卻打不過他了？”

    “因為他之后和你結(jié)了冥婚，為了救你，身受天咒?！被卮鹚氖切∩硰洠斑@會大幅削減羅剎子的實力?！?/br>
    “我一廂情愿?！辈袷阶プ∧靖鹕氖?，“不是你的錯。”

    “我知道。”木葛生拍了拍他的手，“我沒事?！?/br>
    “第二個問題，我們都是天算子，都知道山鬼花錢的禁制有多強(qiáng)，就算師兄成為長生子，突破其中的禁制篡改記憶，這種事真的辦的到嗎？”

    小沙彌道：“通常來講，確實不可能，山鬼花錢歷來只認(rèn)天算子為主。即使是長生子，就算他真的飛升得道，想要強(qiáng)行干涉山鬼花錢，也無異于癡人說夢?！?/br>
    木葛生：“那師兄是怎么辦到的？”

    小沙彌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問道：“你現(xiàn)在手里有多少枚山鬼花錢？”

    木葛生一愣，柴束薪一直在身邊，他很少有需要用到山鬼花錢的時機(jī)，他確實很久沒有查過了。而且把四十九枚花錢全帶在身上太重，都被他零零散散地扔在了城隍廟的各個角落。

    他把身上帶著的山鬼花錢掏出來數(shù)了數(shù)，一共三十七枚。

    柴束薪道：“床頭有三枚，梅花瓷盆下有兩枚，灶臺邊有五枚，東廂房梁上有兩枚，石獅子嘴里還有一枚?！?/br>
    木葛生奇道：“你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

    柴束薪：“收拾房間時發(fā)現(xiàn)的?！?/br>
    “三九天你真是太賢惠了……慢著。”木葛生忽然意識到不對，“你再說一遍，城隍廟里現(xiàn)在還有多少枚錢？”

    柴束薪數(shù)了一遍，“一共十三枚?！苯又惨庾R到了不對。

    木葛生身上有三十七枚，城隍廟里有十三枚。

    一共五十枚山鬼花錢。

    木葛生：“是不是三九天你記錯了？”

    柴束薪搖搖頭，“不會，我昨天剛打掃了一遍。”

    “羅剎子沒記錯。”小沙彌開口道：“確實有五十枚山鬼花錢。”

    他看著木葛生，“你應(yīng)該還記得，當(dāng)初林眷生還不是長生子，你需要算國運(yùn)，羅剎子曾經(jīng)從他手里求到過一枚山鬼花錢?！?/br>
    木葛生想起來了。

    那時他需要起卦算國運(yùn)，但是為了制作山鬼鎮(zhèn)，已經(jīng)用掉了一枚山鬼花錢，國運(yùn)是大卦，少一枚都不行。柴束薪到劍閣找林眷生求情，最后拿到了一枚山鬼花錢。

    那枚山鬼花錢出自松問童之手，按照天算門下的規(guī)矩，一旦新任天算子繼位，同輩的師兄弟都會被逐出師門。

    但是被逐出的弟子并不意味著從此不可推演天算之術(shù)，相反，為了幫助弟子們謀生，師門都會贈予一枚山鬼花錢。

    這枚山鬼花錢并非傳自上古，但也是當(dāng)代墨子所制，堪稱鬼斧神工。

    木葛生道：“……你的意思是，老二留在蜃樓的山鬼花錢，并非原物?！?/br>
    “不錯，他留在蜃樓的山鬼花錢是他自己做的那一枚?！毙∩硰淈c點頭，“畢竟是自己做的東西，用起來更順手一些?！?/br>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么林眷生可以篡改其中的記憶。

    “我還是不明白?！蹦靖鹕鷵u搖頭，“雖然這些證據(jù)都很有說服力，但是有很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就是師兄他沒有必要這么做?！?/br>
    “諸子七家自古便是一體，把我們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好處？”

    “諸子七家自古便是一體。”小沙彌重復(fù)了木葛生的這句話，“可你當(dāng)年，不也想著推翻諸子七家嗎？”

    “這一切的根源，其實要追溯到很多年之前?！毙∩硰浘従彽溃骸澳銈兛催^傾杯留下的記憶，也悉知當(dāng)年他和畫不成在蓬萊的那段往事。”

    木葛生：“當(dāng)年那些事不是早就結(jié)束了嗎？”

    “并非如此?！毙∩硰洆u了搖頭，“那是一切的開始。”

    蓬萊從加入諸子七家至今，數(shù)千年以來，再沒有出過飛升之人。

    雖然有蓬萊洲這座洞天福地，歷代驚才絕艷的弟子也不在少數(shù)，但仿佛有什么看不見的阻礙，無論再優(yōu)秀的修士，最終都死在了求道的漫漫長路上。

    長生子固然長生，卻不是永生，固然逍遙，卻依然被限制于天地之間。

    “蓬萊太久沒有出過得道飛升之人了，長此以往，最后成了執(zhí)念。”小沙彌道：“你們在記憶里應(yīng)該也看到了，當(dāng)年的長生子為了求道有多固執(zhí)，甚至不惜違背諸子七家的盟約，阻止畫不成出山入世。”

    執(zhí)念太深，便生心魔。

    “數(shù)千年太長，蓬萊已經(jīng)忘了初心?！毙∩硰泧@了口氣，“蓬萊有一句箴言——仙人不救世。它的意思后來完全被曲解了，這其實是初代長生子留下的，為的是奉告后人，既然選擇救世，就不要再妄想仙途。”

    “自從蓬萊加入諸子七家，等于是將自身氣運(yùn)用來引導(dǎo)人世，自此，蓬萊不可能再有飛升之人?！?/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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