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抻了個懶腰，正要去找裴堰，目光卻忽得頓了頓。

    他撐著窗，眼睛微微瞪大，隨后對著街上牽馬而過的幾人喊道：“李兄，張兄，馬兄！”

    那幾人耳聰目明，抬起頭，見是他也笑了起來，抱拳道：“沈公子?！?/br>
    沒想到還能再見面，也算緣分，沈繹青招呼道：“又遇上了，各位要去何處？若是不急一起吃個便飯？”

    幾人低頭說了幾句，那姓李的中年男子笑道：“如此，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沈繹青擦了把臉，去隔壁敲響裴堰的門。

    裴堰很快開了門，抱臂站在門口，語氣閑閑：“沈公子起得可真夠早?！?/br>
    沈繹青踹了他小腿一腳，催促道：“走啊?！?/br>
    裴堰笑了聲：“不急一時半刻，先吃了飯再走。”

    沈繹青指了指樓下，道：“還記著前日在客棧里遇上的那幾個江湖人嗎？恰巧遇上，一起吃頓便飯?！?/br>
    裴堰：“……”

    裴堰笑容淡了下來，往后退了半步，抬手關(guān)門，不咸不淡道：“你自己去便是?！?/br>
    沈繹青擋住門，跟著他進了屋，納悶兒道：“裴堰，以前你也沒這么愛吃酸啊。”

    裴堰背對著他坐在桌邊，端起茶盞，垂眸看著里頭起起伏伏的葉片，悶聲道：“以前也酸，你不知道罷了？”

    沈繹青怔了一瞬，隨即緩緩挑起唇，俯身摟住了他的脖頸。

    裴堰輕顫了一下，側(cè)頭看他，就見沈繹青將下巴擱在他的肩上，在笑。

    倆人距離太近，這么對視了片刻，耳朵都慢慢紅了。

    窗外飄來茉莉花的清香，染了公子的眼角發(fā)稍，裴堰喉結(jié)滾動了下，有些緊繃地問：“做什么？”

    沈繹青長長的眼睫輕顫，澄澈的眸子里映著他的影子，小聲說：“不做什么，就是覺著你這樣很有趣。”

    裴堰：“……”

    裴堰正想推開他，就又聽沈繹青說：“我很喜歡?！?/br>
    裴堰胸口一悸，接著心驚天動地地跳了起來，他指節(jié)微微蜷起，想去抱抱沈繹青，沈繹青卻放開他起了身。

    “你不愿意下去吃，我叫人把飯菜送到房里?！鄙蚶[青心情不差，唇角揚著，轉(zhuǎn)身往外走，道：“我吃快些，吃過飯就去查案?！?/br>
    剛推開門，身后卻傳來腳步聲，他轉(zhuǎn)頭看，就見裴堰走了過來。

    沈繹青明知故問：“做什么？”

    裴堰勾住他的脖子，將他帶著出了門，道：“陪你見客去?！?/br>
    這會兒還沒到晌午，吃飯的人并不多，那幾人坐在大堂，見沈繹青下來，笑著招呼道：“沈兄?！?/br>
    裴堰今日穿白衣，是在長安城里那副翩翩公子的打扮，俊朗非凡，他手執(zhí)折扇，雙手作揖，笑道：“在下裴堰，諸位有禮了?！?/br>
    眾人還禮后，一人笑道：“先前在那客棧還以為裴兄是和我們林小兄弟一樣，是個冷面寡言的，今日看來并非如此，在下張原。”

    那人身材彪悍，聲音洪亮，正是前夜玩骰子和沈繹青做伴輸錢的那個。

    裴堰是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主兒，比起沈繹青來更會同人打交道，加上這幾人性情豪爽，很快就熟識起來。

    “我們是要去鏡湖山莊為山莊主人祝壽，”李云山道：“我這陸兄弟昨日鬧肚子鬧得很兇，耽擱了一夜，這會兒好些了，正要趕路，沒想到又遇上了兩位?！?/br>
    裴堰：“鏡湖山莊？那是在武陵郡的西南?！?/br>
    李云山笑道：“正是。”

    沈繹青瞧向那鬧肚子的人，就見他面如菜色，半趴在桌上，眉頭耷拉著，十分痛苦，且看表情越來越痛苦。

    沈繹青給他倒了杯熱茶，道：“陸兄，你沒事吧？”

    那人擺了擺手，額角滲出細汗，忽然面色一變，急急起身，一溜煙地往后面跑。

    沈繹青茶壺還沒放下呢，他就沒了影子。

    “連著一天一夜了，這會兒還算好了不少。”

    說話的是那冷面的少年，沈繹青愣了愣，直到他抬眼看向自己，沈繹青才反應過來他在和自己說話。

    沈繹青彎起眼睛笑，道：“我叫沈繹青，你叫什么？”

    那少年看著他的臉，輕抿了下唇，說話語氣還是平板的：“我叫林羽飛?！?/br>
    “我叫裴堰?！?/br>
    正同李云山說著話的裴堰忽然勾住沈繹青的脖頸，把他往自己懷里帶了帶，笑道：“林少俠好樣貌?！?/br>
    那少年看了眼裴堰，將視線移開，并沒接話。

    沈繹青看向李云山，道：“陸兄是吃壞了什么東西？前天夜里還意氣風發(fā)地贏了我五十兩銀子呢。”

    李云山道：“那夜倒是沒什么，第二日就不行了，除了那客棧里的東西什么也沒吃。”

    張原笑道：“我們都沒事，就他腸胃不爭氣，大夫說是吃了不干凈的東西，過些日子就好了。”

    裴堰舉杯，眾人就又熱鬧了起來。

    萍水相逢，不問來路，不問去處，一同喝頓烈酒，吃頓好菜，說上一二件江湖趣事，也是不可多得的緣分。

    午后云層壓得很低，微風帶著水汽穿過大街，零星柳絮漫無目的地飄著，眾人在客棧門口分別。

    李云山笑道：“沈兄，裴兄，我們先行一步了?！?/br>
    裴堰與沈繹青抱拳，道：“告辭?！?/br>
    “茉莉花糕，茉莉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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