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堰見她靜了下來，才開口：“不知姑娘可知幽蘭別院？”

    那姑娘身子細細一抖，警惕地觀察裴堰，見他面色平靜，沒有邪念，似乎也沒有惡意，才怯生生點了點頭。

    裴堰：“不知姑娘可否同我們說說？”

    “幽蘭別院……”

    那姑娘喃喃念了聲，目光恍惚，輕聲道：“你要送我回去嗎？”

    賈二道：“沒人要送你回去，我們只問你些事，之后你去哪里我們都不管?！?/br>
    幽蘭別院……

    “我是從幽蘭別院里逃出來的，”那姑娘說：“我自八歲進去，今年十六了，第一回 見著如今外頭是什么模樣?！?/br>
    裴堰心中微微一驚。

    幽蘭別院是個很大的地方，里面有山，有林，有湖泊，都被圈在那高高的圍墻里。

    外頭只見別院外觀大而華麗，但從來不知道里邊是什么樣的。

    “里頭的人都是被綁來的，男女都有，什么年紀的都有，可有兩點是一樣的，”那姑娘小聲說：“都不過十六，都有傾城之貌。”

    被綁去的男女有專人教習禮樂詩書等課程，這只是一部分，他們需要學的東西很多，甚至還有專人教床上的功夫。那些尤其出色的，會被單獨教，教得都不一樣，像是按著人的喜好量身培養(yǎng)的一樣。

    不定期會有人來選人，被選中的會被帶出別院，沒再回來過，過了十六歲卻沒被選中的，也會被帶出去，沒再回來。

    他們都知道沒被選中被帶出去是什么下場，左右逃不過一個死。

    這姑娘名叫燕兒，在幽蘭別院里的名字叫雅笙，她已經(jīng)十六了，可始終沒被挑選，她心里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故而拼了命逃了出來，也是她運氣好，竟然就躲過了看守，她運氣也不好，遇上了楊浦。

    裴堰道：“你可知幽蘭別院的主人是誰？”

    燕兒搖頭：“沒人知道，就連每回來選人的都帶著面具或是面罩，我們看不見。”

    裴堰皺眉：“那些人有什么不尋常的，比如穿著、談吐?！?/br>
    燕兒已經(jīng)很累了，她強撐著精神思索，沒了聲音。

    賈二等了半晌，嘆了口氣，道：“估計問不出什么了。”

    裴堰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道：“叫大夫進來吧?！?/br>
    他剛走出兩步，腳步倏然一頓，身后燕兒忽然開了口：“我記著小時候有一回見來人中有一個手上帶了個扳指，墨綠色的玉，上邊刻著兇惡的大蟒，十分傳神。”

    裴堰心中一震，驟然看向賈二：“你方才說繹青去找誰？”

    賈二臉上滿是驚駭：“是……是殷王爺?！?/br>
    這武陵郡唯一有資格用莽紋的，只有殷王爺。

    殷王轉(zhuǎn)了轉(zhuǎn)拇指上的墨綠扳指，看向一旁欣賞歌舞的沈繹青，眼中閃過一絲暗芒。

    他笑著拍了拍沈繹青的肩，道：“繹青，你都快到了弱冠之年，還沒有心上人？”

    沈繹青撐著腮，目光有些遲緩地望向殷王，帶著些醉意，道：“沒有，不急。”

    殷王叫人給他添了酒，道：“你不急你阿爹阿娘急，這武陵郡人杰地靈，貌美姑娘數(shù)不勝數(shù)，你若是有中意的，本王做主，賞了你?！?/br>
    沈繹青連忙搖頭，道：“王爺饒了我，我可不想叫人管著，王爺不是不知道我爹成親后是什么模樣，我悄悄同你說……”

    沈繹青湊近殷王耳邊，小聲道：“我爹這些年攢下的私房錢連一百兩都不到?！?/br>
    殷王爺笑了起來，感嘆道：“世上有幾個如你娘這般的女子，當年若是我娶了她，我也甘愿被管著?！?/br>
    沈繹青搖頭：“若是沒了銀子，美酒也喝不成，賭坊也進不了，活著也太無趣了些，不行不行。”

    殷王爺眼珠子微轉(zhuǎn)，道：“娶妻娶賢，可還沒娶妻。自然可以荒唐些?！?/br>
    他微微抬手，道：“這摘星樓里沒人眾多，繹青有喜歡的，盡管帶走?！?/br>
    說話間，門口款款走入一群穿著異域服飾的舞娘。

    沈繹青沒太大興致，舉杯敬殷王酒，笑道：“繹青敬王爺?！?/br>
    殷王同他碰杯，狀做不經(jīng)意道：“我也是最近才聽說裴家二公子入了大理寺，真是虎父無犬子。”

    沈繹青握酒杯的手微微一緊，但很快，他擺了擺手，笑道：“裴堰不行，進了大理寺也就是每日去站一站，以前怎么荒唐，如今還是一樣?！?/br>
    殷王眸中閃過一絲精光：“哦？可我聽說他在兆縣破了個大案子。”

    沈繹青“噗嗤”一聲樂了，他笑了好一會兒才道：“我當時也同他在一處呢，那黑店也是倒霉，遇上了一群俠肝義膽的江湖人，將人收拾差不多了，他去撿了個功勞?！?/br>
    隨侍給他滿上酒，殷王淺淺喝了口，“哦？”了聲，道：“竟是如此？”

    沈繹青摸不準殷王提這案子做什么，心思轉(zhuǎn)了轉(zhuǎn)，也只能這樣說，若是有得罪的地方，案子破了再賠禮就是了。

    他慢慢飲了一口酒，正想說些長安事，就聽殷王又道：“那兆縣的縣令也是個糊涂的，自己管轄地界有那么大一個賊窩他都不知道?！?/br>
    沈繹青附和了聲。

    殷王：“前些日子宋大人還同我說起這事，他親自去兆縣提人，不料竟然沒見著那伙賊人。”

    沈繹青向站在身后伺候的人使了個眼色，那人立刻利落地給他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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