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繹青點頭。

    陳滄出去了，沈繹青心里有些發(fā)緊，為可能會看見的場景，也為那小時候曾待自己如子侄的王爺。

    方才喝酒時他就覺得殷王那些問題問得奇怪，現(xiàn)在看來，他怕是在套話。

    陳滄回來得很快，帶來衣裳、面具和腰牌，道：“快些，已經(jīng)過了子時了，要開始了?！?/br>
    沈繹青沒多話，利索換了衣裳，將腰牌掛好。

    陳滄悄聲走到門口，將門打開一道縫隙，正好見一列戴面具的人從門口經(jīng)過。

    沈繹青透過門縫投進(jìn)來的光看手上那金童的面具，只覺那森森雪白的臉上勾勒出的笑容詭異，漆黑的墨點雙眼，血紅的朱砂染唇，于這子夜的摘星樓里，讓人遍體生寒。

    陳滄道：“公子，走吧?！?/br>
    兩人帶好面具，悄聲出了門，跟在了隊伍最末。

    行了半刻鐘，進(jìn)了一處隱秘的廚房，沈繹青站在隊伍最末，偷偷抬眼觀察，只見這廚房火還燒著，卻沒人。那已經(jīng)備好的大小不一的金盤銀碟玉碗等，都用蓋子扣著，看不見里頭的模樣。

    戴面具的人依次走過去，從那長桌上按照次序端菜，動作很快，到沈繹青，正好十五人，十五盤菜。

    方從廚房里出來，后邊跟上了一列婢女，手中端著的是酒水茶點還有飯食。

    奇異的是，這一行幾乎有三十多個人，竟然半點聲音都沒有，可見規(guī)矩之嚴(yán)格。

    沈繹青端的是一個湯盅，白玉做的，成色極好，就是他們家的鋪子這種成色都少見。

    湯盅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不知里邊裝了什么，沈繹青想掀開看看，可又沒敢動作，他又想起那個煮人rou的客棧，想起那些糾纏的人體，自己手中的說不準(zhǔn)也是那樣的東西，他忍不住一陣惡心。

    前邊陳滄停了，沈繹青打起了精神。

    一處門前，兩個帶著夜叉面具、腰間佩劍的人正一一檢查著他們的腰牌。

    很快就到了陳滄和沈繹青。

    沈繹青掌心捏了一把汗，學(xué)著先前那些人的模樣，目不斜視。

    腰牌是真的，那兩個守衛(wèi)將他們放進(jìn)去了。

    沈繹青稍微松了口氣。

    這一道門后，就是室內(nèi)了，前方有一條長長的寬闊走廊，約百米，上鋪了暗紅色地毯，除了地毯沒有其他多余擺設(shè)，可沈繹青總覺得有眼睛在看著他們，不止一雙，而是走這一路都有。

    可這里明明沒有絲毫聲響。

    很快，他們來到了走廊盡頭，門應(yīng)聲而開，門口同樣站著兩個人，帶著昆侖奴的面具。

    這回是搜身。

    沈繹青越發(fā)覺得有人在看他們，越是這樣他越不敢有多余動作，他身上沒東西，陳滄就是怕會有這樣的可能，叫他把所有東西都扔下了。

    經(jīng)歷兩層盤查，他們又到了一扇門前，門開了，里邊空間很大，卻只在最中央擺了一張大圓桌，已經(jīng)坐滿，除了門口有侍衛(wèi)，屋里沒有多余的人。

    這就是“孩兒宴”的地方了。

    從前邊第一個人開始，依次將手中端的菜品放在桌上，隨后掀開蓋子，退到一旁。

    整個過程快且穩(wěn)。

    沈繹青隱在面具后的視線悄悄在屋中掃過，見席上有男有女，戴著五花八門的面具，都只遮住大半張臉，留嘴約么是方便吃。

    轉(zhuǎn)眼間桌上菜食已擺了大半，陳滄將手中的盤子放在桌上，退到一邊，就到了沈繹青。

    桌上菜品擺放都有講究，沈繹青立刻就明白自己應(yīng)該將湯盅放在哪，正好是主位的邊上，他垂眸走了過去，小心將湯盅從托盤取下，輕巧放在桌上，目光卻微移落在主位那人身上，這滿桌的異香沈繹青沒來得及注意，只一眼他就認(rèn)出了這是殷王爺。

    他方才與他喝過酒，他雖換了衣裳，用面具遮了大半張臉，可沈繹青很輕易地分辨出他的體態(tài)細(xì)節(jié)，分明就是殷王爺，而他左手邊坐著的，是宋喜文。

    他心中巨震，可也只在喘息之間，他收起托盤，低頭要退開，腳剛動了動，卻忽然心中一凜。

    他忘了取蓋子。

    背后滲出細(xì)汗，不動聲色將蓋子取走，卻不經(jīng)意間瞧見了湯盅中的東西。

    那是一只微蜷的嬰兒小手，呈紫黑色，放在白玉的湯盅里，清澈見底的湯上邊還飄了朵雕刻的精美蓮花。

    他屏息緩步后退，退到了陳滄身旁。

    接著就是那些侍女依次端上了酒水等。

    這個過程中，屋子里沒有絲毫聲響，圍坐在桌邊的人都端坐著，等待過程中竟然十分虔誠。

    而沈繹青現(xiàn)在只覺得遍體生寒，看清了桌上擺放的菜品，他幾乎全身都在發(fā)抖，想落淚，想嘔吐，那奇異的香味飄了過來，甚至心中升起那種壓抑堵塞讓他有種想死去的渴望。

    那是一桌名副其實的嬰兒宴。

    桌子最中間的巨大盤子里正蜷縮著一個完整的嬰兒，“它”全身呈現(xiàn)褐紅色，頭腳分明，閉著眼睛，周圍擺著十分精致的雕花與青菜，就像是一個嬰兒在花間睡著了一般。

    其余十四個盤子或是玉盅里，放得都是心肝肺或是其他部位做的菜品，蒸炸煮炒、悶燉。

    門重新開了，他們得出去了。需沿著墻邊小心向外走，避免驚擾貴人用膳。

    門被關(guān)上，一行人原路返回。

    出了那屋子，回了連廊，他才敢喘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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