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頁
他越發(fā)覺得先前是程成中二病發(fā)。 那中二病發(fā)的小鬼在景暄的緊急處理下,暫時醒了過來,飄飄忽忽地晃進了病房。 “謝哥,”他聲氣微弱地問,“你先前說的話還作數(shù)嗎?” 單人病房,湛華彬暫時離開了,謝燃就直接問了:“哪句?” “賣畫那句?!背坛烧f,“我想去見見我爸?!?/br> “投不了胎也愿意?”謝燃看他一眼。 “嗯?!?/br> 投不了胎這個選項聽上去恐怖,但在程成看來,反正都會失去記憶,有沒有下輩子對他而言沒有什么區(qū)別。 父親要害自己和mama這件事,對他的打擊太大了,不弄清楚的話,即使去投胎也是意難平。 “求你了謝哥,幫幫我吧?!背坛蓾M臉的痛苦。 謝燃伸出兩根手指:“兩個問題?!?/br> 程成強打精神,洗耳恭聽。 “一,我可以幫你畫好幾張皮,但還魂的時候,你只能變成別人的樣子?!?/br> “二,我剛剛聽了個故事……關于你媽和湛華彬年輕的時候,以及你小時候的事?!?/br> 程成一愣。 謝燃盯著他,緩緩地說:“我懷疑,你對你媽有誤解?!?/br> 程成:“……” “想好了再告訴我要不要畫畫。”謝燃拍了下他的肩。 謝燃不是個話很多的人,他坐在那里剝了個橙子,一邊吃一邊言簡意賅地給程成說了那個“擇校費”的事情。 這件事程成一無所知。 他瞪圓了眼睛,一語不發(fā),仿佛傻了一樣。 一天之內(nèi)三觀被洗刷好幾遍,謝燃對他的反應并不感到意外,他吃完一個橙子,又慢條斯理地補了一句:“對了,如果湛華彬說的時間屬實,那就說明你和阿姨的記憶都出現(xiàn)了錯亂?!?/br> 程成:“……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們可能被那個陣法影響很久了?!?/br> 謝燃不是個喜歡販賣溫情的妖怪。 冰冷的誠實像刀一樣刺穿了程成的回憶—— 窗外嘩啦啦地下起了雨。 不知為何,他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爸爸送過他的一個鑰匙扣。 雨滴的形狀,卻不是藍色的,而是極深的紅紫色。 當時的他沒有多想,現(xiàn)在想想,那顏色,不就是斑駁的血跡么? 程成打了個哆嗦。 去掉親情的濾鏡,驀然回首,“爸爸”這個詞好像陡然變得猙獰了起來。 “冷?”謝燃替他關上窗戶,冷不丁想到了深夜里凍到抱著大樹取暖的景暄。 這種天出去拆陣……那個落湯鬼會凍死的吧? “讓他凍死算了,”謝燃撇了撇嘴,嘟噥道,“居然敢摘我的花?!?/br> 第19章 程成曾經(jīng)做過一個夢,夢里,父親高大的背影始終守在他床邊,當時他好像是在做噩夢,但迷迷糊糊地看見那個背影,就不再感到害怕。 這段畫面究竟是夢還是真實發(fā)生過的事情,他實在想不起來,只知道父母離婚后的許多年里,他常常會回憶起這段畫面。 “父親”對他而言,就是高大和堅守的代名詞。 而現(xiàn)在,那個形象正在他心里崩塌。 小時候,mama常常告訴他,爸爸是個好人。 難道這就是mama說的好人? 他將心底的疑惑問了出來。 謝燃看著窗外,淡聲道:“不奇怪,人族的回憶是會被美化的?!?/br> “嗯?” 恰好此時湛華彬走了進來,他聽見謝燃的話,愣了一下,確認里外只有他和謝燃兩個清醒的人,便以為謝燃在和他說話。 “美化……你是說小荔嗎?”湛華彬笑道,“以前她確實很好,成績好、脾氣好,長得又漂亮,而且身上有種我很喜歡的韌勁……” 謝燃聽了他一下午的“甘秋荔贊美詩”,實在有點頭疼,忙道:“打住?!?/br> “不好意思,我又多話了。”湛華彬抱歉地說,“那個……這邊我都安排好了,勞煩你在這兒看護小荔那么久,如果要回去休息的話,就早點回去吧?!?/br> “那你呢?”謝燃問。 “我?”湛華彬愣了一下,“當然是在這兒看著她啊,不然呢?” 不然呢? 這話問得可真是理所當然極了。 謝燃的目光不著痕跡地落在程成臉上。 湛華彬的注意力全放在甘秋荔身上,沒有注意到這邊。謝燃扯住程成破破爛爛的身體,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 “那我就先回去了,改天再來看阿姨?!?/br> “誒,好、好的。辛苦你了——有傘嗎?” “沒事,我去借把公用傘?!敝x燃說,“我先走了?!?/br> 湛華彬送他進了電梯。 謝燃順著人流走到一樓大門口,看了眼空中淅淅瀝瀝的雨絲,也沒去和搶著借醫(yī)院公用傘的人擠,徑自走進了漫天的雨中。 程成:“……謝哥,你不用打……” “傘”字沒來得及說出口,他一扭頭,發(fā)現(xiàn)那些雨絲剛落到謝燃身上就蒸發(fā)了。 要不是雨幕中的行人全都步履匆忙,他這個樣子還挺引人矚目的。 程成:“……” “我倆都不會被雨淋的,別瞎cao心了?!敝x燃頭也不回,“剛剛問你的問題想好沒?” “想好了?!背坛牲c點頭,“我想變成我媽的樣子去見見我爸,在那之前,我想跟樓上這個……叔叔……談一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