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頁
他才剛成年不久罷了。 無能為力的恨意像一把刀子,隨著回憶在他心底剜出一個大洞,風從大洞里來回刮過,空落落的。 他漸漸講完了。 驟然聽見這種事,景暄也不知道該做出點什么反應(yīng),他有心安慰,但想到被誤認成“鬼王”的事,又有點說不出口。 房間里安靜了一會兒,好半晌,他才沒話找話道:“難怪你本體看起來比尋常的百靈要小一些……” “人界陰氣稀薄,本體原就會縮小一些。”謝燃說,“不過我確實在受傷以后化不出那么大的形了?!?/br> “這樣啊?!?/br> 一陣沉默。 “景暄?!?/br> “嗯?” “你不是鬼王,對嗎?”謝燃稍稍偏過頭,渙散的目光勉強凝聚在景暄臉上。 下意識想要回答的景暄頓了頓:“……” 他想說是的,但是被謝燃那樣注視著,到了嘴邊的話卻突然說不出口了。 萬一,他是說億萬分之一的可能,他是呢? 畢竟他現(xiàn)在能想起的事情還不夠多,他根本無法保證自己是誰或者不是誰。 他想了想,反問道:“你哪年離開鬼界的?” 謝燃說了個年份。 “那我比你離開得早?!本瓣堰@樣說。 言下之意就是,別管他是不是鬼王,反正謝燃的仇人不是他。 說完,他有點緊張地盯著謝燃看。 謝燃又看了一會兒天花板,臉上的表情漸漸趨于平常,看上去似乎接受了這個說法。他喝夠了陰氣,將景暄推開,翻身從床上起來:“回去吧?!?/br> “好?!本瓣炎匀粵]有不答應(yīng)的。 他帶上了那個昏過去的小鬼族,跟謝燃一起回了畫室。 因著剛才的事情,景暄打消了把小鬼族拉出來再審問一番的念頭,準備先把他藏起來再說。好在對景暄而言,藏個鬼族比藏個人可輕松多了,沒有再像之前藏匿女助理那樣發(fā)生擋路的事情。 他直接把小鬼族藏到了謝燃看不見的地方,免得他心煩。 這一天,鬧劇似的,荒腔走板地過去了。 新一天伊始。謝燃重新打開店門,在門口再次碰到了上門的褚榮。 他看上去憔悴了些,雙眼通紅,衣服還有些凌亂,上面的褶皺像是睡出來的壓痕。 在謝燃的印象中,這位“褚總”上門時總是西裝革履、風度翩翩,衣衫凌亂這種事幾乎不可能發(fā)生在他身上。 看來他昨天過得并不順利。 “店長!” 褚榮一看見他,就握住了他的手,焦急地說,“您可得幫我……” 謝燃往他肩膀上瞥了一眼,垂下眼簾:“先進來再說?!?/br> 他把人迎進店中,“景暄!” 景暄從天花板上倒吊著伸出來一個頭:“怎么?” “來幫個忙?!敝x燃仰頭說。 景暄應(yīng)了一聲,從上方一躍而上,中途變了個人形。 這一幕,落在rou眼凡胎的褚榮眼里,就是那個冷淡的店長對著空氣說了句話,緊接著半空中就突然冒出一個人。他一夜沒休息,本就有點頭暈眼花,脆弱的神經(jīng)哪里經(jīng)得住這種刺激,當時就一聲驚叫,接連后退了好幾步,驚恐萬分地說:“?。。?!這、這是怎么回事?!” “別緊張,只是個很簡單的小法術(shù)。”景暄說著,走到他身邊,從他肩膀上“摘”了些東西下來。 那是一些褚榮自己看不見的黑霧,景暄將它捏在手里,閉上眼,進入了冥想狀態(tài)。 褚榮定了定神,這才開始和謝燃說話:“前天晚上我回去以后就聯(lián)系了警方還有我那些朋友……煙囪的話,我只能想到城西工業(yè)園那根地標一樣的長煙囪,但那根煙囪實在是太高了,能一眼看到它的范圍很大,我們排查了幾個比較有嫌棄的地方,還是沒能找到人,我實在是沒法……” 謝燃輕輕舉起一根手指放到唇邊,做了個“噓”的手勢,而后指指冥想中的景暄。 “等?!彼f。 景暄周身的黑氣和那片被摘下來的黑霧纏在了一起,他的眼珠在閉合的眼瞼下不停地轉(zhuǎn)動著,像是透過眼瞼背后的漆黑看著什么地方。他看著看著,眉頭漸漸蹙了起來:“這是……” “怎么了?”謝燃相信景暄不會無的放矢,做出這個表情只能說明褚榮的弟弟情況不太好。 景暄睜開眼睛:“救活的還是救死的?” 他問的是謝燃。 謝燃:“能救活的當然救活的??!” “那可能需要你幫忙……時間有點緊急?!?/br> “……???” …… 一分鐘后,渾身藍羽的大鳥帶著景暄和褚榮一起,在障眼法的庇護下飛上了天空,直往城西而去。 百靈的飛行速度極快,絕不是凡鳥可以比擬的,沒過多久,他們已經(jīng)在幾十公里開外的郊區(qū)降落。 景暄根據(jù)自己方才看見的景象確定了位置,從廢棄的廠房內(nèi)找到了被吊在半空奄奄一息的褚耀。 褚耀身上有很多傷,傷口處連日來流出的血液斑駁在身體表面,將他染成了一個臟兮兮的“血人”,一看就是遭受了許多非人的折磨。景暄并指搭在他的頸側(cè),凝神感受了一下,便蹙眉道:“魂魄離體了,還來得及,我去追?!?/br> 說罷,他一陣風似的掠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