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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燃長出一口氣,轉(zhuǎn)過身直視他,“好吧,既然你非要這么說……” 他趁景暄沒回神的空檔,伸手摘下了對方的眼鏡。 “能讓我無法化成人形的結(jié)界,以及讓人無法對你說謊的能力……你的這雙眼睛,是‘真相之眼’嗎?” 景暄一愣。 謝燃將眼鏡塞到景暄手里,嘆了口氣:“也許你要說你不記得了,那么我告訴你一聲,‘真相之眼’是那位鬼王大人的能力……這點(diǎn),全鬼界都知道?!?/br> “走了,吃早飯去吧?!?/br> 謝燃撂下一句話就走,留景暄一個人在原地發(fā)呆。 現(xiàn)在不是吃飯的時間,豆花店內(nèi)人不多,幾個穿著白色工作襯衣的服務(wù)員坐在空調(diào)底下休息。見到謝燃進(jìn)店,立刻有人迎了上去。 謝燃給景暄要了一份紅油豆花,又叫了兩碗面,挑了個靠門的位置坐下。 景暄過了一會兒才進(jìn)來,沒吱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熱氣騰騰的面很快被端了上來,豐厚的澆頭散發(fā)出誘人的香氣,看得人食指大動。對坐的兩人埋頭苦吃,彼此半句話都沒說。中途景暄小心地抬頭往謝燃那邊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對方根本沒給他一個眼神,很快又重新低下頭去。 一口氣吃完,謝燃起身結(jié)了賬,回來問道:“吃完沒?” 景暄擦擦嘴,放下了筷子,仰頭看他。 “那就走吧。” 謝燃的態(tài)度就像他一直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冷淡,完全沒有因?yàn)樽约呵安痪貌艈柍龅膯栴}而產(chǎn)生絲毫的改變,自然到景暄甚至生出了一絲隱約的……不爽。 憑什么他還能一臉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 難道這只小鳥,他就沒有再更多一點(diǎn)的表情,或者說情緒嗎? 景暄刻意落下了一點(diǎn)距離,想看看謝燃會不會回頭問一句“你今天怎么走得那么慢”或是說些別的,然而沒有,謝燃晃著饜足的腦袋,插著兜,慢條斯理地走了回去,直到走進(jìn)畫室都沒有回頭。 仿佛他完全不在意景暄會不會跟著他似的。 這副樣子,倒是真印證了他說的“沒有懷疑”,可話又說回來……怎么可能呢? 后腳走進(jìn)畫室的景暄在廳中猶豫了幾分鐘,隨后,就像下定決心似的,敲了敲里間的門,一把擰開門把手—— 屋內(nèi)的景象令他大吃一驚。 那面花墻上不知何時開出一個大洞,謝燃手里拿著一根骨頭,正準(zhǔn)備往洞里塞。 可那根骨頭傳來的氣息……那分明是…… 百靈妖骨? 景暄瞳孔一縮,兩步走過去攥住謝燃的手:“你在干什么?你平時就是這么‘養(yǎng)’花的?!” 人間沒有尸山骨海,就拿自己的骨頭來湊? 腦子呢? 他感覺自己都要被氣糊涂了,哆嗦了半天才憋出下一句:“……你有病?就幾支陰曇罷了,你若是肯回鬼界,漫山遍野任你折,至于用自己的妖骨去供養(yǎng)這些破花?” 難怪謝燃最近臉色那么難看,敢情根本不是因?yàn)闆]吃飽! 謝燃掙了掙,沒掙開,于是皺眉道:“你放開我?!?/br> “不放?!?/br> “放開!”謝燃加大了一點(diǎn)力道,卻被景暄攥得更緊,他忍不住提高了聲音,“我養(yǎng)個花而已,關(guān)你什么事……你們鬼族什么時候管這么寬了!” “謝燃!”景暄一臉不可置信。 謝燃死死抿住嘴,錯開了視線。 他知道自己話說重了,景暄也是出于好意,但是…… 花他是一定要養(yǎng)的,先前也用自己的妖骨供養(yǎng)過,沒什么大問題;只不過,他這樣說確實(shí)有點(diǎn)傷人。 謝燃還在考慮怎么補(bǔ)救,就聽景暄忽然自嘲一般地笑了一下,低聲道:“我以為我們是朋友……所以其實(shí),你還是懷疑我了吧?” “不是,我……”謝燃皺了下眉,狠命咬了下嘴唇,“這些花是、是一個老朋友送的,這年頭人族的喪葬服務(wù)越來越完善,動物也……有自己的死后收容辦法,弄副帶血?dú)獾墓穷^不容易……我的妖骨拆下來還能裝回去,最多讓我自己的傷恢復(fù)得慢一些……我覺得值得……總不能眼看著這幾支陰曇死了吧?” 景暄默然片刻,反手把他的妖骨推了回去,而后并指一劃,就在自己的手腕上劃出一道口子。 深紅色的鮮血從腕口處淌下,趁它們滴落到地上之前,景暄將自己的手放進(jìn)了那個墻上開出的洞里。 那里面裝著骨堆,從形狀、尺寸以及色澤來看,是一些放置了許多年的,從不同動物身上拆下來的骨頭。景暄的血剛滴落在上面,那些骨頭就像被做了一層拋光一樣散發(fā)出了潤白的光澤。 這些光澤同樣影響到了從骨堆中延生出根系的陰曇花,那些花朵在景暄血液的供養(yǎng)下生機(jī)煥發(fā),甚至當(dāng)場生長出新枝新芽,開出了新鮮的小花。 謝燃眼睛都瞪圓了:“你……” “有件事你可能不清楚,陰曇最好的養(yǎng)料并不是尸骨,而是鬼族的血——很奇怪吧?鬼族居然有血?!本瓣牙湫Φ?,“呵,也是,別說你懷疑,現(xiàn)在連我都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個什么鬼玩意兒了?!?/br> “景暄……” “別叫了,這名字還是我隨手瞎取的,誰知道我叫不叫這名兒。” 謝燃一時語塞。 還沒等他想出該說什么,景暄已經(jīng)收回手,將全身沒入墻壁消失了,任憑謝燃如何再喊都沒有出現(xià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