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想再問，被博士輕輕按住手。博士起身，盡管裝了機械腿，但行動依然需要拐杖的支持，他面帶微笑，花白的頭發(fā)增添了某種親切感，緩慢挪到吧臺前：“老板，我們對古老的劍術(shù)很感興趣，或許您能告訴我他們居住在哪里？我是專門研究武士的學者，寫了十年的書就差這一章，這趟若是見不到，終生抱憾?！?/br>
    聽了這話，古茲與胡列相視一眼，聳聳肩：“沙漠之東有座巨龍骨架，有人說他們從那兒來。”

    胡列補充道：“但再往東走很危險，建議你們在阿孔多等他們來采購物品，一個月總會見到一次的?！?/br>
    杉木搖了搖頭，眼鏡折出一線光：“恐怕......我們沒有那么多時間了?！?/br>
    空氣陷入沉默，人們心頭縈繞起難言的憂慮，煙頭兀自燃燒?？章渎涞募澎o中，只有電視上的球賽顯得格外喧嘩，電波嗞啦，還有仿佛從遙遠世紀傳來的歡呼——

    “進球啦！五號球員奧良多·希奇！為我們踢入了全場第一個進球！”

    “奧良多·希奇，這位今年只有十六歲的小將，第一次登上圣?？饲驁?，我們看到這是來自納佩的一腳長傳——”

    云岸掐滅香煙，從沙發(fā)上起來：“奧良多·希奇？二十幾年前的球賽？”

    古茲放下手中被擦得锃亮的玻璃杯：“沒錯，這是我最喜歡的一場，奧良多·希奇的初次嶄露頭角?！?/br>
    云岸笑了，聲音微弱地說：“可是大家全都知道這場球的結(jié)局了?！?/br>
    球賽的精彩難道不在于它的未知么？永遠不會有人猜到下一秒會發(fā)生什么，最后一刻前永遠定不了輸贏，就像一場轟轟烈烈的對賭。

    “知道結(jié)局又怎樣？知道結(jié)局才有意思?！崩习搴鋈幌駛€哲人：“黑人有一句老話叫做‘Dica tor reia’，生命是一場蝴蝶般的徒勞。每個人的結(jié)局都是死亡，但就算重復千萬遍，我們都會像蝴蝶一樣短暫而美麗地活著?！?/br>
    4

    /

    晚上，他們在當?shù)匾患冶阋说男÷灭^落腳。雖然有五個人，但他們堅持只開一間房，惹得旅店老板看他們的眼神非常古怪。

    “出門在外最好不要分開行動，mama沒有教過你嗎？”龍揉了揉云岸的栗色短發(fā)：“這里人生地不熟的，晚上搞不準會出事?！?/br>
    “我沒關(guān)系，這不是隊伍里有女人嗎？”他說著瞥了希絲維爾一眼。

    “我不介意?！彼軋远ǖ卣f。

    房間里共有三張床，大家分配結(jié)果是：希絲維爾一張、杉木一張、星一張，其他人睡地上。

    星說：“沒關(guān)系，我也可以打地鋪?！?/br>
    “別推辭了，就算我沒床，你也一定要有床?！鄙寄静┦空Z重心長：“畢竟你是我們所有人的心血?！?/br>
    “......”星一時失語。

    杉木卷起右邊褲管，以指節(jié)敲擊銀色金屬腿，輕嘆一聲，云岸見狀，立刻從包中拿出工具箱。

    “博士，需要更換零件嗎？”

    “啊?！彼傅匦Γ骸奥闊┠懔??！?/br>
    少年坐到博士床邊，打開足有三層的工具箱。那小子認真起來確實蠻認真的，微微皺著眉，修長的手指拈出機械腿關(guān)節(jié)處被磨損的釘子，又擰上新的，最后屏住呼吸把神經(jīng)探針重新推入接口。神經(jīng)重連的過程應(yīng)該極其痛苦，但杉木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音，只是豆大的汗珠滴落下來。零件更換完畢，他長長舒了口氣：“謝謝?！?/br>
    云岸搖頭，幫他放下褲腿，動作很輕。

    “十幾年前在凱薩爾弄傷的。”杉木平淡地對星道。

    “你當過兵？”

    “是軍醫(yī)，但也上了前線。”他躺下，安詳?shù)亟徊姣B手：“不過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br>
    出其不意的是，植入在星腦內(nèi)的常識記憶里竟然有關(guān)于凱薩爾戰(zhàn)役的知識。那是一場極其慘烈的大戰(zhàn)，蘇煌擊敗了南部山區(qū)十幾個反|叛組織，最終獲得了這個世界的統(tǒng)一，付出的代價是三萬名士兵的死亡。

    博士摘下眼鏡：“星，記憶是很神奇的東西，它是你的老朋友，永遠、永遠不會消失?！?/br>
    “終有一天你會想起來的?！?/br>
    ......

    星也躺下來，外面的雨開始下了，密不透風地敲擊在人的心上。

    天花板掛著一只老式吊燈，昏黃的光，吸引了一群飛蛾。

    他瞇起眼，燈光在眼前朦朧，直到視野鋪滿一片金黃。他把手貼在額上，手指微微攏住光線，觸碰著吊燈圓形的邊緣。

    太陽。

    太陽似乎是圓形的。金色的圓形。

    那個雪白袍子的人在原野上奔跑，金色的長發(fā)輕柔地拂在他的臉上，有一股古老的檀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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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開頭引用自《sundaland of mind》，一首純音樂。

    *這章幾乎沒有變動。

    第6章 RAVEN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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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阿孔多的第一個夜晚希絲維爾難以入眠。盡管中途迷糊地睡過去幾次，但每當觸碰到夢境邊緣，捷洛克教授被劍刺穿身體的場景便在腦海中再現(xiàn)，使她摸著急促的心跳驚醒。

    她的床靠著窗，外面的雨一直下，玻璃上濛起深藍色的水霧，除了幾盞路燈的光，什么也看不清。她嘆了口氣，換了個姿勢躺著，男人們倒是睡得安穩(wěn)，此起彼伏的鼾聲讓失眠的人羨慕萬分。

    留給他們追回圣物的時間不多了，當漫長的黑暗來臨，沒有人能夠在沙漠上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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