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拾伍 #8476;oǔs#8462;ǔwǔ.clǔв
自上次之后,藤原僑一便再也沒有去醫(yī)院看過木茜。 將近年關(guān),本以為今年會這樣草草落幕,但卻發(fā)生了一件令藤原僑一始料未及的事。 木茜從醫(yī)院消失了。 據(jù)說是一天中午,來給木茜換藥的護(hù)士協(xié)助她,幫她換上了護(hù)士服從這里匆匆逃了出去,之后人便不知去向。 當(dāng)負(fù)責(zé)木茜的醫(yī)生見到面色不善的藤原僑一時,他一邊哆嗦著手將今天剛出來的化驗單遞過去,一邊擔(dān)心地小聲嘟囔道:這…這可怎么辦,病人已經(jīng)有兩個月身孕了啊。 藤原僑一扯過醫(yī)生的領(lǐng)子,低聲吼問道:你說什么? 醫(yī)生推一推掉到鼻梁上的小眼鏡,聲音顫抖著道:這個病…病人已經(jīng)有兩個月身孕了。 之后,藤原僑一像瘋了一樣四處尋找木茜,他不惜封鎖了出入上海的所有車站、碼頭,命小野親自帶兵挨個兒去搜。 可木茜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還是毫無音訊。 漸漸的,連藤原自己都不再抱有什么信心,仍然張貼尋人啟事,依舊搜索街道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給自己以安慰罷了。再后來,他也就逐漸開始釋懷了,有時候夜深人靜想到這事,他覺得這可能是上天給他開的又一個玩笑吧,他和夕子,本身就是個錯誤。 在錯誤的年代,錯誤的地點,遇到了錯的人。又怎么可能會善終有好結(jié)局呢??oùщenщù.ⅵ?(rouwenwu.vip) 至于那個孩子,它本身就是個錯誤的結(jié)晶,凝聚著太多怨氣,本不該來到這個世上的。 夕子可能根本不會選擇生下它吧。藤原自嘲地想。 隨著時間的流逝,藤原和宮崎越走越近,他們二人有時會一起去酒館喝酒聊上幾句,藤原發(fā)現(xiàn),其實他們二人有時對有很多事情的看法和觀點還是很相似的,如果不是信仰和立場不同,他們應(yīng)該會是很好的朋友吧,只不過他一喝醉,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提到夕子。 你說夕子會不會也是……也是你們的人?藤原喝得暈暈乎乎的問宮崎。 夕子是誰?是日本人嗎?”宮崎笑著開始裝糊涂。 她是中國人。 那怎么會是我們的人。 藤原打了個嗝,壓低聲音道:我是說,共產(chǎn)黨。 宮崎搖搖頭,不知是不知道還是不是的意思。 木茜消失后的第二年冬天來臨了,今年的雪下得特別大特別早,剛?cè)攵值郎暇弯仢M了厚厚的雪層,令過往的車輛都不得不減速慢行。 在路過靜安寺附近的愚園路時,行人最多,車往往開得最慢。 在無盡的喇叭嘈雜聲中,藤原僑一坐在車后座上往外看,透過玻璃上的氤氳水汽,外面五光十色的霓虹燈都變得如夢似幻起來,在路過一家招牌很亮很大的舞廳時,一張有些面熟的臉映入眼簾。 那張臉轉(zhuǎn)瞬而過,藤原僑一并沒有看仔細(xì),而且粗看裝扮那應(yīng)該是一個留著卷發(fā)的歌舞廳舞女,怎么可能是她。 不過這倒是給藤原僑一提了個醒,他之前一直要找的人,是不是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從來沒有離開過上海? 算了,前塵舊事而已。 藤原默默嘆了口氣。車很快駛出了擁擠的人流,繼續(xù)馳騁起來。 有一天,宇德弘治興沖沖地來軍部辦公室找藤原僑一。 你知道嗎?百樂門當(dāng)家人白玫瑰的meimei白茉莉最近特別紅。 這和他又有什么關(guān)系?看著宇德弘治一臉興奮的樣子,藤原忍不住心里直翻白眼,他本以為宇德調(diào)去特高課后已經(jīng)收心了,沒想到還是老樣子,看來他對宇德弘治的判斷還是有所失誤。 去年白玫瑰突然隱退了,白茉莉就接管了百樂門,百樂門比起她jiejie那時候啊,要更熱鬧呢! 藤原僑一沒時間聽宇德弘治說上海灘的桃色八卦,他合起文件夾在臂下站起身準(zhǔn)備走。 哎哎哎,你別走啊,我還沒說完呢。 藤原僑一站住,無奈的回頭看著宇德弘治,有屁快放,忙著呢。 宇德弘治瞇眼笑起來,故作神秘:你就沒想過,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白茉莉就是你之前一直要找的人? 被強(qiáng)壓下去的那股記憶又瞬間浮現(xiàn)翻涌起來,這句話像蠱一樣又讓藤原僑一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緒不得安寧。 經(jīng)過無數(shù)次的內(nèi)心掙扎與試圖放棄,藤原僑一絕望地明白,自己終究還是無法徹底忘記,也好,是該將曾經(jīng)的錯誤了結(jié)一下了。 于是藤原僑一跟著宇德弘治一起來到百樂門見了這個所謂的白茉莉一眼。 她留著時下最流行的摩登卷短發(fā),兩片烈焰紅唇,畫著nongnong的眼影,嘴角一顆痣更添風(fēng)韻,她手中夾著一根女士香煙,不時跟過往的男人打情罵俏著,笑得飛揚(yáng)明媚,整個人也火辣熱烈,跟藤原印象中的淺川夕子,或者說是木茜,氣質(zhì)完全不符,但眼角眉梢間,卻總覺有隱約的似曾相識感。 你好,白小姐,藤原僑一。藤原在宇德弘治的引見下與白茉莉初次在這喧嘩熱鬧的百樂門見面。 白茉莉大方的與他握了握手,隨即又令眾人意想不到的主動抱著藤原來了個熱烈的法式貼面禮,笑著說:你好啊,藤原少將,早聞大名,今日終于得見了。 喝過幾杯雞尾酒后,趁著白茉莉起身去招待別的客人的空檔,宇德沖藤原擠眉弄眼,怎么樣? 藤原搖搖頭,她聽不懂日語,右手上沒有割腕傷疤,鎖骨處也沒有煙頭燙傷痕跡,嘴角有痣,從小長在蘇州鄉(xiāng)下,去年才來的上海,這些都不符合。 宇德弘治最近剛調(diào)到上海的特高課工作,他雖然帶兵打仗不行,但對于偵查這套卻是很在行,他吸了一口煙,看著白茉莉那渾圓的臀部,低低吹了一聲口哨,搖頭晃腦道:這些東西啊,都是可以通過偽裝表現(xiàn)出來的。 夜半繁華落盡,曲終人散,燈火輝煌的百樂門人際逐漸冷清,藤原僑一讓司機(jī)開車先回去,自己獨自在不遠(yuǎn)處的路燈下徘徊吸煙。 他也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這樣想到底對不對,是該讓往事如雁過無痕一般就此消散呢,還是應(yīng)該有始有終,像個男人一樣親手把自己犯下的錯解決掉。 但如果選擇解決錯誤,那他之前的執(zhí)著又是為了什么?這樣的選擇又最終能給他換來什么樣的結(jié)果。 他不知道。 正在他躊躇猶豫間,白茉莉已然走了出來,她裹了一件深紫色的狐皮襖,坐上了門口一輛黃包車。 藤原僑一將手里的煙扔在地上踩滅,招了招手,也坐上了一輛黃包車,悄悄在后頭跟著她。 她來到了一幢破舊的二層小公寓,二樓的窗戶外邊晾曬著一些嬰兒穿的衣物,正巧此時二樓房間的燈亮了,藤原僑一可以隱約看見,她彎腰抱起了一個小孩兒之后走了出去,燈又暗了。 她不是說自己是單身嗎?那這些孩子的衣服又該如何解釋呢? 太多的疑點纏繞著藤原僑一,他立在陰影里看著這幢公寓,心里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不管是不是,他不能放過一絲可能性。 但是白茉莉接連幾天都沒有再出現(xiàn),藤原等不及,便帶人直接闖入了她的這間公寓。公寓里只有一個老媽子,老媽子看見他后立刻扭身朝二樓的一個房間跑去。 藤原追過去后,看到老媽子被嚇得面如土灰,緊緊抱著個一歲大的孩子立在那兒瑟瑟發(fā)抖。 有些事情可能是無法用常理解釋的,比如說血緣。 當(dāng)藤原看見這個孩子的第一眼,就覺得無形中有一股神奇的牽引力使他不受控制的一步步朝這孩子走去,他伸出手,語氣卻是冰冷的:給我。 老媽子緊了緊手臂死命搖頭。 藤原僑一沒有那么好的耐心,他一把將孩子從老媽子懷里奪過來,他沒有抱孩子的經(jīng)驗也不會抱,就那樣兜著,覺得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孩子卻并不哭鬧,看見他也不害怕,反而睜著大大的黑眼睛撲扇著好奇地看著他,末了還朝他笑著吐泡泡。 藤原從孩子臉上移開視線,看著一旁的老媽子,面無表情地問:“白茉莉在哪里?” 老媽子還是搖搖頭。 藤原僑一極為平靜的點點頭,然后將懷里的孩子舉高,森冷說道:“如果你不說,我可要撒手了。” “Papa……”突兀的稚嫩聲音在這緊張的氣氛中響起,半歲的孩子還不會說話,但卻已可以斷續(xù)吐出一些簡單的音節(jié)。 藤原瞬間愣住了,他此時這個姿勢,在別人看來,就是在與孩子嬉笑玩鬧,而不是想要置這個孩子于死地。 “Papa!Papa!”孩子又歡快地叫了幾聲,藤原僑一不可置信的看著這個被自己舉過頭頂?shù)暮⒆?,他笑著,手舞足蹈,很是開心,絲毫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可能馬上就會發(fā)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藤原僑一,這可是你的親骨rou啊!縱然他是這個悲劇年代錯誤的結(jié)晶,可也只有禽獸不如的家伙才會忍心殺了自己的孩子吧? 他收回了手,將這孩子摟在懷里,突然流下淚來。 這確實是個錯誤,但現(xiàn)在他明白了,他要做的不是將它抹去,而是想辦法盡力去彌補(b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