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躲與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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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子還真挺純情的!勾老師也真好??!勾老師可以請我吃牛rou粉嗎?我也愛吃牛rou粉!” 張浩然單手托著下巴,靠在我的床沿,笑得像個變態(tài),我直接翻了個白眼,干脆明天給他買個紅燒牛rou面得了。 “不過你高中交朋友的眼光太差了,后來那小子怎么處理的?你不會都沒把他名字報上去吧!” “我是那么既往不咎的人?” “嗯——不是!”他搖著頭,“你記仇得很!錙銖必較!” “那就對了,我可沒想過給他擦屁股!” 我回家沒多久老頭就發(fā)現(xiàn)我身上都是傷,他以為我好不容易消停一陣,沒想到又出去打架了。當(dāng)天就給我罵得狗血淋頭。 后來還是勾老師給他發(fā)了短信,說明了情況。 老頭是個嘴臭脾氣臭的倔老頭,壓根兒不會認(rèn)錯。不過,他可能也不知道自己有錯。 他能想到的最好的道歉方式就是,請了個律師去派出所溝通調(diào)查,跟進信息。高二下學(xué)期開學(xué)沒多久,盧越就被開除了。 后來我有在回家的路上見過盧越,他成了他夢寐以求的街溜子,穿著拖鞋叼著煙,對著路邊走過的女學(xué)生投去猥瑣且油膩的眼神。 可是我跟他目光撞上時,他就好像不認(rèn)識我這個人一樣,什么也不說,轉(zhuǎn)身就走。我連一句罵都不用受,老頭請那律師還挺靠譜的! 那一年的春天來得很快,時間也很長。學(xué)校里的梨樹開得茂盛,一團白色殺了很多艷彩,我們班上好多妹子都跑去拍照合影。 勾老師喜歡花兒,帶著我們到樹下拍了張班級合照,一直活在我的QQ相冊里,鎖著,普通訪客不能看。 那個學(xué)期也是我成績飛進得最快的一段時間,直接從吊車尾沖到了班級前十。我發(fā)現(xiàn),其實只要努力,很多事情好像還是可以實現(xiàn)的。 我卯足了勁兒往前沖,不是說想去什么好大學(xué)。我是個沒有夢想的人,所有的努力只是想讓她看看我。我從來都不認(rèn)為容貌和金錢能死死地圈住一個人,更何況我們這樣的關(guān)系...... 我并不認(rèn)為好成績是多么值得傍身的優(yōu)點,可是我很明白: 要努力,要優(yōu)秀,要被看見,才能被喜歡的人在意,才有1%的可能把我們的關(guān)系變成雙向。 我一直這么堅信著,也試圖去實現(xiàn)。 沒想到,意外地從學(xué)習(xí)中收獲了些驚喜。不然也不會真的考上一所還不錯的大學(xué)了! 我感覺那段時間的我,為著不知名的未來往前沖。那個未來很短暫,也很迷茫,只是因為有勾老師引路,我才沒覺得多么辛苦。 暗戀是一種自娛自樂,我知道,勾老師不會喜歡我,在她眼里,我就是個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兒。甚至是個尚未成年,駕照都不能考得小屁孩兒。 我沒想過能從勾老師那里得到什么反饋,我就安安心心地遠(yuǎn)觀著就好了,可我也忽略了這種暗自滋生的情感有多大的作用。 高二結(jié)束的那個暑假,勾老師辦了婚禮。 “啊?那你……”張浩然張大著嘴,很想說些什么安慰我,想了半天又找不出任何一個合適的詞。 “我怎么辦?我能怎么辦?除了接受,我沒有任何的辦法?!?/br> 她結(jié)婚的那天,我們班很多同學(xué)都去了。我沒去,我不想看她在婚禮上對另一個男人宣誓,我不想看。一點也不想。 可是,后來班長在群里發(fā)的婚禮現(xiàn)場的照片,我又都點開了。她笑得好開心,好幸福,是我從來沒有在她臉上見到過的表情。 我是看到她拿著照片的一瞬間才忽然意識到,我的暗戀,到底有多么的卑微,多么的不值一提。 那個晚上,我很久都沒有睡著。 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或許什么都沒想,因為想了也沒用。 未成年少年暗戀自己的已婚女老師,這種故事只會出現(xiàn)在八卦雜志的邊角,最后的結(jié)果從來都是be,從來都是。 可是我能阻止我自己不去喜歡她嗎?不能。 我只能假裝自己不喜歡她,有的時候,人的偽裝很管用的,裝作不喜歡,久而久之,或許心就會受到蒙騙,真的就不喜歡了。 所以后來的每一件事上,我都盡量地不跟她產(chǎn)生交集,除了正常學(xué)習(xí),我永遠(yuǎn)都逃避著她的目光。仿佛只要不看見,情緒就不會發(fā)生。 可是更多時候,情緒不表達(dá),從來都不意味著它消失了。它其實只是被活埋,然后又在某個引線的作用下重新導(dǎo)火,以更為劇烈的方式?jīng)_擊過來。 高叁那年,我把自己埋在了學(xué)習(xí)里,因為只要轉(zhuǎn)動腦子,一直給自己找事情做,就不會有空閑去想勾老師。 我是她最普通的學(xué)生之一,她卻是我最特別的老師。 我總能想起夏天她穿過的一條黃綠色碎花裙,綿綢的材質(zhì)在夏風(fēng)里飄舞,好像能吸引好多蝴蝶。很漂亮,真的很漂亮。 可是高叁的最后那個學(xué)期,她再也沒有穿過那條裙子。 我們都知道,她心情不好,可誰也不敢問原因,只能盡量地不惹她生氣。 有天下晚自習(xí)的時候,下了大雨,打在地上都發(fā)出劇烈的響聲。我就站在校門口,等一輛空車。勾老師站在我旁邊,什么也沒說。 我戴上帽子,盡量地遮住我的臉。潮濕的空氣圍繞著我們,一片響聲與迷蒙中,我只看得見她。她伸手去屋檐邊接雨,明明什么表情都沒有,我卻覺得她好難過。 搭上出租后,我報了地址,不經(jīng)意地朝車窗外去看,她還是維持著一樣的姿態(tài),一動不動。 那天的雨很大,我坐在出租車?yán)铮呀?jīng)離開學(xué)校好遠(yuǎn),遠(yuǎn)到建筑都已經(jīng)消失在模糊的大雨里。車?yán)锏氖找魴C唱著不熟悉的流行歌曲,我戴上耳機,伸手就在起霧的窗玻璃上寫下她的名字。 勾雪梅。有些老氣又有些詩意的名字。 車內(nèi)的溫度很快將那個名字融化,水滴沿著玻璃垂直地向下滴落,好像是勾老師流下眼淚,一滴接一滴,直到字形完全消失。 我忽然間就想起她站在校門口的面無表情。 是在難過嗎?難過什么呢? 意識她的狀態(tài)的一瞬間,我也很難過。 難過于她的難過,更難過于,我沒有立場去問,她到底為什么難過。 醒醒吧,趙一藤,你只是她的一個普通學(xué)生,你們之間除了師生,什么關(guān)系也沒有。 所有你能做的,只是盡可能地扮演一個乖學(xué)生的角色。她是一個已婚女人,你希望她幸福,所以即便心里再不甘心再舍不得,你也不該也不能做出任何越界的行為。 我一直這么警告著自己,窗外的雨很大,把整個城市都顛倒過來。我躲在幽悶的車廂里,偏頭就是那個被融化了的、流著淚的名字——勾雪梅。 后來我才很偶然地知道那天的原因,有人在語文組辦公室里聽到,勾老師要離婚。 嚴(yán)格說來,這不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我為著勾老師難過了很久,剛剛結(jié)婚一年就要離婚,是不是生活并沒有多么幸福? 一如我所知曉的所有婚姻一樣,從來沒人能得到完美的結(jié)局。 可一想到她要離婚,一想到我自己,我又有了一種很罪惡的喜悅?似乎只要她離婚了,我所有的暗戀與愛意都變得正當(dāng)。我的喜歡,也就沒有我想的那么——骯臟。 那一瞬我明白,我總說自己愛勾老師,可實際上,我更愛我自己。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種關(guān)系,最難修成正果的一種,就是我和勾老師這種。更何況,一切都是我一廂情愿。 我越是意識到這點,越是沮喪。 高考結(jié)束那天,我們班在酒店里包了場,勾老師擁抱了所有的人,對我說了印象里最后一句話。 「再見,一藤,未來加油!」 很俗套的話,符合她作為老師的身份,卻不是我最想聽到的話。 那天的人很多,我一直找不到單獨跟她說話的機會。直到最后散場,我也只能借著別離的由頭,湊在很多人中間,隔了四五個人的肩膀,跟她拍了張合影。 那是我印象中,我們的最后一次合影。依舊不是最單純的雙人照。 我長長嘆了口氣,張浩然瞪著眼睛:“完了?就完了?” “完了?!辈蝗贿€想怎么樣? “不是?你們高考出成績都沒聯(lián)系?” “她帶完我們這一屆,就辭職了?!?/br> “為什么?” “不知道。” 其實我知道,可我不想說。勾老師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我不想說給別人,包括與她無關(guān)的張浩然。 “你不說4次擁抱嗎?怎么只有兩次?” “不想說?!蔽抑苯佣伦∷淖臁?/br> 其中一次是我跟老頭鬧了次大的,干出離家出走這種蠢事兒,她來找我安慰我,所以抱了我。這種傻逼事跡,我怎么都不會說給張浩然的。 “那你們這兒……沒有下文吶!你不會因為一個她,這輩子都孤家寡人了吧?” 我也說不準(zhǔn),為了避免他一驚一乍地調(diào)戲,只能扯謊。 “應(yīng)該不會吧,就是沒碰上合適的?!?/br> 他撇下我就不愿再聊,我的初戀故事顯然沒有他想象中那么精彩。 禁忌的關(guān)系沒能催發(fā)出禁忌的舉動,一下索然無味。張浩然丟下我不管,進了浴室去洗澡。 滴滴答答的水聲響聲,我閉著眼睛。 其實,有很多都沒有跟張浩然說。我不是什么都沒有努力過,而是努力了,卻什么結(jié)果也沒得到。 我和她中間隔了10年。 無法縮短的10年橫亙在我們中間,任憑是誰,也追不上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