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是啊， 留下來吧。”青江咂巴兩下嘴，很是贊同道，語氣中隱含不舍。

    席常月側(cè)目， 掃見青江還撐得鼓鼓的腮幫子，隨后他收回視線，轉(zhuǎn)臉便與一直看著他， 似在等他回答的越則關(guān)再度對視。

    “可是……”

    席常月一句話剛起了個頭， 另一旁的青江這會剛好把嘴里的糕點咽下，就一邊打斷他、一邊繼續(xù)扒拉碗碟里面的點心，“還可是什么呀，留下來留下來。”

    被他這略有些孩子氣的話逗笑， 席常月眸光微閃。

    他自然有他的顧慮。

    留在這里……憑什么，僅憑那株萬年邪苓草嗎，可前輩為他做的那些，又豈是一株萬年邪苓草可以比的。

    這一次前輩不僅為他撿回了一條命， 還有那顆大還丹……

    席常月斂下眼，不再同越則關(guān)對視。

    夠了，這些已經(jīng)足夠多了。

    越則關(guān)目光微垂，落在席常月半斂下的眼睫， 那睫毛黑而濃密、長而卷翹， 像是想到了什么， 正微微顫動著。

    鼻梁往下， 薄唇此時沒了血跡的覆蓋，亦顯出了原本的淡粉色澤，只是眼下正微微抿著， 看得出他是在思考著什么。

    又有什么是值得席常月所顧慮的。

    不用越則關(guān)多做思索便能輕易猜到他的想法， 同時也令越則關(guān)心中悄然涌起一抹疼惜， 這種情緒放在他身上是十分難得的。

    越則關(guān)神色愈發(fā)緩和下來，他又一次重復了先前的話，“留在這里?！?/br>
    只是這一次，在席常月再度抬首朝他望來時，越則關(guān)接著補充了一句后綴。

    “作為本座的弟子。”

    一句話，叫在場的另外兩人一齊陷入呆滯。

    席常月略微睜大了眸子，眼中閃過一抹不確定。

    而一側(cè)的青江手中剛拿起咬了一口的糕點從手中滑落，骨碌碌滾到了桌子中央，他也瞪著眼，瘋狂吞咽口水。

    主人這話是什么意思……

    作為他的弟子。

    話中之意不言而喻。

    青江眨巴眼，又去看席常月。

    席常月則是雙目緊緊地盯著越則關(guān)，似乎想要看清楚對方面上的神情，不肯放過一絲一毫。

    越則關(guān)任他打量，待席常月定定看他半晌后，他方才抬了抬手，屈指在席常月額間彈了彈，低笑道：“本座說過……你值得最好的，便好好待在霧隱門吧?！?/br>
    越則關(guān)半點不覺自己的話有任何夸大的成分，而這話落在青江耳朵里，他也顧不得再繼續(xù)震驚下去，連連點頭道：“對對對，霧隱門就是最好的，主、門主也是最好的?！?/br>
    席常月沉浸在越則關(guān)提出的那句話中，久久無法回神。

    直至夜深人靜時，席常月身著一件白色里衣仰面躺倒在榻上，他望著頭頂?shù)尼♂?，依舊有些出神。

    前輩要收他當?shù)茏印?/br>
    他……又有師尊了。

    席常月盯了帷幔半晌，眼睫上下眨動著，直到眸子緩緩闔上，他方才動了下唇，一句囈語從齒縫間輕輕吐出。

    “師尊……”

    ***

    翌日，天蒙蒙亮，席常月便從夕照殿出來，沿著山脈往峰頂而去，隨著越來越靠近峰頂上那座大殿，他的心跳也變得越來越快。

    席常月此來是想確定。

    確定前輩是否真的要收下他。

    席常月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再次拜師，但在聽到越則關(guān)提出此事的一剎，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心動了。

    前輩要當他的師尊了。

    當他的師尊。

    席常月光是想想，心口就止不住地微微發(fā)燙。

    思及此，他腳下的動作也愈發(fā)迅速了起來。

    他想快一點，快些確認。

    再快一點……

    見到師尊。

    懷著滿心的喜悅，席常月行至主峰上的那座大殿，立于殿門前倏地又變得踟躕起來，心底莫名開始涌起一股慌張與膽怯。

    然而這種情緒并沒有在席常月心中持續(xù)太久。

    因為他剛站到大殿前不久，殿門便自發(fā)朝兩邊大開了起來。

    席常月心知這是前輩知曉他來了，正猶豫著要不要直接進去，但當他撩起眼皮時，眸光中霎時映入的身影令他突然頓在了原地。

    越則關(guān)就站在大開的殿門處，正直直朝他看過來。

    席常月張了張口，卻聽越則關(guān)率先開口詢問他，“怎不進來？”

    說話間，席常月對上了后者那雙略帶了些許笑意的桃花眼。

    越則關(guān)上下看了看他，眉峰稍稍挑了起來，接著朝他走了過去，低低的笑音隨之響起，“就這么著急來見為師？”

    話落，越則關(guān)已行至席常月跟前，揚起手在他耳頰邊碰了碰，將席常月兩側(cè)因為來時太過匆忙而稍顯凌亂的發(fā)絲捋順。

    末了，一字一句叮囑，“不要急?！?/br>
    席常月仰起臉，越則關(guān)抬起的那只手上寬大的袖擺拂過他的面頰，他開口：“我……”

    越則關(guān)笑了聲，“不必說，為師明白?！?/br>
    這自稱已然代表了一切。

    越則關(guān)昨日說的句句是真。

    席常月心中微暖，終是低低喚了一聲，“師尊……”

    “我在。”

    越則關(guān)抬掌在他發(fā)絲間壓了壓，“為師在?！?/br>
    果然，青江說得很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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