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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精小夫郎 第15節(jié)

    外面的喧鬧聲逐漸散去,隨玉靠著門坐在地上,要離開的信念也更加堅定了一些,在這里他始終都是外人,一定要回到兄長長姐身邊,他才有家。

    身后有敲門聲,不是林牧青,是春娘。隨玉擦干眼淚,又深吸了一口氣才打開門:“娘。”

    “哭過了?”春娘從懷里掏出一張手帕,把他臉上沒擦干的淚痕都擦掉,“我知道你委屈了?!?/br>
    那天隨玉奄奄一息的樣子一直記在她的心里,她知道并不是林晚夏和林晚秋來哭一通就能解開隨玉的心結的。她也能知道,今天林晚夏這么做,就是為了要在所有人的目光下,逼得隨玉原諒林晚秋。

    隨玉扶著她,讓她坐在那張簡陋的桌邊,桌上已經(jīng)被收拾得干干凈凈,碗筷都已經(jīng)被林牧青收走了,只留下桌面上點點油光。

    “他們兄弟兩個也可憐,幾年前鬧大災荒,云西那邊很多難民,要一路往北走逃難而來,他一個哥兒,要在那么難的生存條件之下護著弟弟,護著自己,阿青救他的時候,他只是把小秋交到阿青的懷里,說一定要救弟弟?!?/br>
    隨玉沒說話,只是垂眼看著自己手中春娘的帕子,春娘好像特別喜歡青竹,幾乎所有的荷包手帕上繡的都是青竹。

    隨玉卻搖頭,對林晚夏的感官更厭惡了一些,明明春娘什么錯都沒有,卻還要為了他來跟自己道歉,這會兒他的話說得比剛才真心了一些:“沒事,你們救了我,就當一命抵一命?!?/br>
    第23章 藥草

    隨玉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里,連午飯也沒有出去吃,林華來過,春娘也來過,都被他擋在了門外。

    “小玉兒,出來吃飯?!边@一次來的是林牧青,他不像往日那般直接開門就進來,而是敲了敲門。

    隨玉的心口顫了顫,這是林牧青第一次叫他小玉兒。

    在這里只有春娘一直叫他小玉兒,他聽春娘這么叫只覺得親切,可這三個字從林牧青的嘴里吐出來,只讓隨玉覺得胸口憋悶,他的聲音有些發(fā)顫:“我不餓?!?/br>
    林牧青聽見他的聲音,就知道他一定是哭過,隨后軟了軟語氣:“不餓也要吃。”

    “你讓我安靜一會兒不行嗎?”隨玉背靠著門,慢慢地跌坐在地上。

    林牧青嘆了口氣:“一會兒要是餓了,讓林華給你熱飯。我出門一趟?!?/br>
    隨玉坐在地上捂著臉,眼淚從指縫里劃出,順著手腕,一直落到手肘,隨玉想,他為什么要這么委屈呢,既然自己不會久留在這里,那不應該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嗎?隨玉想了很多,直到最后他才慢慢和自己和解。今天他看到了林晚夏眼里對林牧青的愛慕,那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深情,或許他是后來者居上,等他走了,或許林牧青跟林晚夏還能修成正果。

    也沒必要為了一個他,讓他們鬧得不可開交,只是他又實在受不了林牧青對這件事的態(tài)度,從這樣看來,林牧青對他是疏,對林晚夏是親,其實也不僅林牧青,寨子里所有人都是,畢竟他才是外來者。

    直到下午,隨玉才打開房門,春娘在屋里午睡,林華在一邊沙地上寫字,看他出來他趕緊拍了拍身上的沙土:“嫂子,我給你熱飯吧?!?/br>
    隨玉摸了摸林華的頭:“你哥去哪了?”

    “去地里了。”林華往廚房跑,被隨玉拉住衣角,“你別去了,我不餓?!?/br>
    正巧門口有人說話的聲音傳來,隨玉側過頭去,發(fā)現(xiàn)是婚禮上見過的一個年輕媳婦兒和一個哥兒,只是他不知道是誰家的了。

    云秀背著一個背簍,手里還拿著一把小鋤頭,她輕輕地敲了敲門,聲音甜脆:“隨玉。”在她身后的是榮陽。

    “我們要去藥田里,你跟我們一起嗎?”

    其實云秀和榮陽早就想來找隨玉一起玩了,但是他婚禮之前都是待在小院子里,婚禮之后又受了傷,根本沒有時間跟他們一起出去,好不容易今天青哥過來找他們說希望他們能帶隨玉出去走走,他們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了。

    隨玉看了一眼林華,林華也看著云秀。

    云秀走到他的面前,薅了一把他的頭發(fā):“我保證把你嫂子平安帶回來,一根頭發(fā)都不少的,行嗎?”

    林華還記得上次隨玉受傷的事情,還有些后怕,生怕在林牧青不在的這段時間里隨玉又受傷了,但看見是平時比較穩(wěn)重的榮陽哥哥,又暗暗放下心來。

    “走吧?!?/br>
    隨玉跟在他們兩個人的身后,比起來榮陽跟云秀,隨玉才像是真正出去踏青游玩的人。

    他們走的是跟之前和林晚秋帶他去的完全相反的路。中秋已過,現(xiàn)在午后的日頭不再那么毒辣,叢林里的蟬鳴鳥叫卻依舊無斷絕,云秀和榮陽走在前面,榮陽的力氣比較大,那些橫亙在路面上的刺條藤蔓,都被他用柴刀一一砍斷。

    走進小路里,就是榮陽走在最前面,隨玉在中間,云秀在最后。云秀看著他走小路還不太穩(wěn)的樣子笑起來:“你以前沒有走過這種路吧?!?/br>
    隨玉笑了笑,額前的碎發(fā)隨著山間的風輕輕飄動:“嗯,從來沒有走過?!?/br>
    “這條路倒還好,下山的路才是不好走。”榮陽抬起手指了指,“平時他們下山都走大路,可以騎驢跑馬,咱們下山就走旁邊這條小路,近了一倍不止?!?/br>
    榮陽是從隔壁寨子里嫁過來的,所以這條路他走得最多,隨玉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這條路就能下山嗎?”

    榮陽點了點頭:“不過不熟悉路最好不要走,雖然沒有什么陷阱,但山路很是難行,不熟悉路容易受傷。”

    隨玉嗯了一聲,把這條路記在了心里。

    他們三個人的腳程不快,更多的時間都花在了隨玉四處張望,不時地彎下腰去采一采野花上面,他從來這里,去過一次后山,要不就是上次跟林牧青下山,但因為帶著帷帽,也沒有看見過從出院門到這里的景色。

    遠處都是層巒疊嶂的山峰,行走在林蔭間又有別樣的意趣,在走過一段狹窄又偏僻的小路之后,像是柳暗花明一般,那層層疊疊的梯田就近在眼前。

    “明明看起來那么遠,結果只是走這么一段就到了?!彪S玉還記得他剛到這里的時候住的那間房,打開窗就覺得是懸崖峭壁,遠處是層層疊疊的梯田,他當時只是因為里面生的是些雜草,現(xiàn)在才知道,這里是一片片的藥田。

    隨玉看著云秀把背簍放在地上,地里長勢特別好的藥材,他認不得,只是覺得那葉片像一柄撐開的油紙傘,葉片大而疏闊,脈絡分明。

    “這是傘葉草,搗碎了敷在患處,有止血的效用。”榮陽從背簍里拿出一把小鋤頭,彎下腰開始除草。

    隨玉也蹲下看著他的動作,原來在這傘葉草的下邊,有些雜草,藏在寬大的葉片下面,不仔細看就看不到。

    隨玉沒有小鋤頭,就蹲在原地用手直接拔,卻沒有想到那雜草的吸附力挺大,隨玉一個屁墩兒坐在地上,云秀沒忍住笑:“這草太韌了,沒有工具不好拔,你就坐在這里,等我們把這片田里的草鋤完,帶你進后面的山澗里玩?!?/br>
    隨玉也就沒有給他們添麻煩,看他們熟練的動作,隨玉的目光落到了另一塊藥田里。那里的藥材長勢比這一塊田里的傘葉草要差些,都是貼在地上長的,隨玉湊近了看,才發(fā)現(xiàn)這藥很眼熟。

    “你認識這藥啊,可金貴了,叫什么來著?”云秀圓圓的臉上有些汗,她用袖子擦干凈臉上的汗,想了半天也沒想起這趴在地上的藥叫啥,只能問榮陽。

    “叫護心草?!彪S玉說。

    榮陽剛想說話,就聽見了隨玉的回答,他笑了笑:“護心草是那些大戶人家叫的,學名叫地龍葉,有舒胸益氣,活血通脈的效果?!?/br>
    榮陽嫁到向家,就一直跟在向阿么身邊,一邊藥草的功效他都知道:“這藥金貴,尋常人家不說買,可能有些人見都沒見過?!?/br>
    “我家里兄長身體不太好,一直都在吃這個藥?!币膊恢垃F(xiàn)在,兄長還能不能吃得起這個藥,廿州苦寒,也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了那里的寒氣。

    云秀和榮陽對視了一眼,榮陽心下了然,如果是沒有一點家底的人,是根本就吃不起這個藥的,如果是一直吃,家底應該是非常豐厚的,畢竟現(xiàn)在的地龍葉就和人參一樣珍貴了。

    這一塊地的面積不大,榮陽和云秀兩個人很快就把地里的雜草鋤完了,云秀拍了拍自己手上的泥,對隨玉和榮陽說:“咱們趕緊去山澗里吧!”

    繞過這片梯田,轉身就到了山谷的深處,隨玉驚喜地發(fā)現(xiàn)這里居然有一潭清澈能見底的清泉,能夠看見深處的泉眼正汩汩地冒著泉水,地下應該有暗流,怪不得這一片藥田里的藥材長得這么好。

    隨玉四處看了看,這里是最隱秘的山坳,四處寂靜無聲,只能聽得一點蟬鳴鳥叫。石潭的不遠處是有一棵二人合抱的大樹,枝枝垂蔓落下,像是把這個地方合圍在內,只留內里一片寂靜。隨玉找了石潭邊的一塊石頭坐下,又輕巧地脫掉了鞋襪,撩起褲腿,腳伸進水里的那一瞬間,那一潭清涼像是打開了他的身體,舒服得隨玉的眼眶里都沁出了淚。

    平時在井邊的時候,他多玩一會兒水,春娘都會皺著眉頭說水太涼傷身體,好不容易春娘不在身旁,他一定要玩?zhèn)€痛快,云秀和榮陽也是一樣,都脫了鞋襪開始玩水,一看也是平日里被管束得厲害,這會兒都開始撒歡。

    潭水不深,但他們也沒敢直接踩進潭水的中心,害怕弄濕了衣裳沒辦法跟家里人交代。在石壁的邊沿有些小的浮游生物,隨玉伸腳過去,那些小魚小蝦立刻四散開來,隨玉看著它們的樣子,笑出了聲。他像是一個貪玩的小孩,一刻也閑不下來,看那些小魚小蝦又游過來,立刻又去逗它們。

    憋悶的心情終于在冰涼的水的刺激下好了一點,他的臉上也多了一點笑。

    云秀這才開口:“心情好點兒了嗎?”

    隨玉點了點頭。

    “別跟那些人一般見識。”云秀拍了一下大腿,上午出事的時候她沒到林家那邊去,還是聽自家弟弟錢魚說起來她才知道這事兒,“一堆拎不清的人?!?/br>
    說起這個她就是一肚子氣:“也不知道他都是去哪里學的這些手段,那些人都被他迷得一道一道的。教個孩子也教成這個樣子?!?/br>
    隨玉對著她的笑倒是笑得真心實意:“謝謝你,云秀姐。”

    隨玉玩夠了水潭里的小魚小蝦,還是沒有穿上鞋襪,目光落在那從地底延伸出來的樹根,樹根上長著一叢叢的蘑菇,顏色艷麗,像是開著的絢麗的花。

    “云秀姐,這里有蘑菇?!痹谕嫠臅r候,他們已經(jīng)建立的統(tǒng)一的戰(zhàn)線,像是多年的閨中密友一般。

    “別去碰啊,小心有毒?!睒s陽趕緊拉住他,“越好看的蘑菇,毒性越大,摸了說不定會爛手的?!?/br>
    隨玉趕緊收回自己的手,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手養(yǎng)得跟從前一樣,他才不想爛手。

    “隨玉你記住啊,越好看的蘑菇,越不能碰?!痹菩阙s緊叮囑隨玉。

    他們在這個水潭里玩了好一會兒,看天色漸漸昏暗才穿好鞋襪,準備回去。

    一下午之后,他們三個人已經(jīng)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在從藥田繞回寨子的時候,他們看見了站在井邊說話的林晚夏和林牧青。

    云秀和榮陽都不約而同地把視線落在了隨玉的身上。

    隨玉的眼瞼往下垂,手指也不自覺地屈起,最后在云秀和榮陽的目光下,他笑了笑:“我先回家了?!?/br>
    第24章 兔兔

    晚飯的時候桌上出奇的安靜,連一向最活潑的林華都被桌上這種劍拔弩張的氣氛嚇到不敢說話了。不一會兒天上就下起雨來,隨玉從來沒見過這么大的山雨,還伴著陣陣的驚雷。

    隨玉輕輕地推開了一點窗縫,從縫隙里感受雨落在之指尖的感覺,有些沉,又有些涼。

    林牧青推門進來,看見隨玉只穿著中衣,坐在窗邊,風從縫隙里吹過來,帶著些秋日的涼氣,隨玉聽見他開門的聲音,他的目光有些寒涼:“林牧青?!?/br>
    林牧青走到他的面前,把那半開的窗戶關上,就又聽見隨玉說:“你今晚不要在房間里睡了?!?/br>
    “為什么?”

    隨玉其實還沒想好為什么,可能是因為上午林牧青的態(tài)度,也可能是因為林牧青下午一聲不響地跑去跟林晚夏見面,雖然他已經(jīng)想好了不介意林晚秋害他這件事了,但林牧青的氣他還是可以再生一生的。

    好半晌隨玉才開口:“你剛才進門的時候,先邁的右腳?!狈凑皇切枰粋€理由,再離譜都沒關系。

    林牧青:???

    隨玉木著一張臉:“我家鄉(xiāng)那邊有說法,下雨天右腳進屋不吉利?!?/br>
    林牧青就倚在門邊,看隨玉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他本想反駁,卻聽見遠處天空傳來一道驚雷,像是協(xié)裹了千軍萬馬之勢,從天邊奔涌而來,最后炸裂在隨玉的耳邊,他就像是一只被嚇到的貓,后背都弓了起來。

    林牧青本來還想著再跟隨玉討價還價,就算不能抱著睡,起碼不能被趕出房間,不然被人知道了也太沒面子了,可又想到今天白天發(fā)生的事情,隨玉對他生氣也是情有可原,他叫隨玉的那一句,任誰聽見,都以為他是在訓斥隨玉,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害怕隨玉說的那些成真,心里有些恐懼。

    “好吧,那你早點睡,我去跟林華擠一晚上?!彼叩靡埠芾?,像是落荒而逃。

    隨玉一口氣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看著慢慢被合上的房門,只覺得自己這不是撒氣,反而是在給自己找罪受。

    下雨就越發(fā)發(fā)覺得天涼,明明窗戶已經(jīng)關得很緊了,卻依然覺得風從四面八方吹進來,明明床上只是少了一個人,卻就像冰窖一樣,除了自己睡的那一個輪廓是熱的,別的地方到處都是冷冰冰的,好不容易熬到睡著了,可一會兒一個驚雷地響,好不容易醞釀起的睡意全然不見了。

    隨玉望著屋頂,聽見豆大的雨點落在瓦片上,想象著那些雨水現(xiàn)在就連成了串,然后再重重地砸進泥土里,又想起山后面的那一大片藥田,這一場雨的沖刷過后,應該能夠長得更好吧。

    迷迷糊糊地隨玉終于有了一點睡意,他像是又回到了那個昏暗,還帶著腥臭的陷阱里,四面都是狼和野獸發(fā)亮的眸子,一聲驚叫劃過雨幕。

    林牧青在隨玉驚叫一瞬間就立刻翻身起來,連件外裳都沒穿就跑進了房間里,因為下雨整個房間里一絲光亮也沒有,只能模糊地看見隨玉蜷縮在床上的身影。

    他想也沒想,直接上床去把隨玉抱進了懷里,跳上床才感受到整張床都是冷冰冰的,隨玉整個人也都是冷的,甚至有些抖。

    “隨玉,隨玉?!绷帜燎嚯p手捧著隨玉的臉,跟他額頭貼著額頭,呼吸相聞。

    隨玉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林牧青的懷里太暖和了,又帶了點雨水的潮氣,還有他身上那種不知名的味道,隨玉才覺得安心,幾乎是沒有再怎么翻身就睡得很沉了。

    林牧青在黑暗中用自己有些粗的手指輕輕地摩挲著隨玉的臉,又把人抱得更緊了一些。

    雨后的山谷里處處都透著一種煥然一新的感覺,連原本有些枯黃的樹葉也都像是被洗過髓一樣,變得翠綠逼人。這會兒日頭高懸,沒有熱氣,但卻是讓人心曠神怡。

    “隨玉,我?guī)闳フ⒐?。”昨晚上的爭?zhí)像是沒有發(fā)生過,早上隨玉發(fā)現(xiàn)自己在林牧青的懷里睡著的時候也只是咬了一口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