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歸墟 第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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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你上哪兒去了?”沈墟不愛吃甜食,舌尖的糖膩得他發(fā)慌,含糊道,“我以為你走啦?!?/br> “走去哪兒?”玉盡歡笑道,“這瑯琊城里許多好吃的好玩的我都還沒一一試過,怎會這么輕易就走了?跟我來吧,咱們吃飯去,哥哥方才打聽了一下,聽說這里最好的酒樓叫熙春樓,他家做的鱸魚膾和醋赤蟹堪稱一絕。” 他邊說,邊推著沈墟往前走,一路自瓦肆勾欄間穿過。 沈墟見什么都新奇,見了耍影戲的要停下來看一看,遇上弄碗蹬缸玩雜耍的也要停下觀賞,聽見不遠(yuǎn)的地方有人唱諸宮調(diào)叫果子的,拖著玉盡歡也要去瞧上一瞧,更別說那些馴禽合生裝神鬼的新奇節(jié)目了,駐足一看就是大半天,好賴不肯走。 玉盡歡倒也不催他,沈墟看表演,他就看沈墟,越看越有趣。 光從臉上的表情來說,真瞧不出沈墟有多高興,他仍然那么安靜,自持,少年老成,與周圍哄笑咋呼的看客相比,就像是一根誤入繽紛薔薇叢的瘦青竹,不管從哪里看,從什么角度看,都顯得格格不入。 但奇異的是,玉盡歡能感覺到沈墟是歡喜的,不管是他眼里跳躍的碎光,還是眉梢揚(yáng)起的弧度,都與平時大不相同。 人圈里圍著的旋舞藝人正在吟唱—— “期信杳,別離長。遠(yuǎn)情傷。風(fēng)翻酒幔,寒凝茶煙,又是何鄉(xiāng)……” 鼓樂笙歌里,衣香鬢影間,玉盡歡恍惚生出一種錯覺,追根究底,沈墟與他,是同一種人。 如此耽擱了許久,直到午后,玉盡歡才終于領(lǐng)著沈墟到得熙春樓。 城里最奢侈的酒樓果然美輪美奐,一進(jìn)店門口精心搭設(shè)的流彩“歡門”,其間雕梁畫棟,廊橋曲榭,簇錦堆繡,盡顯豪華氣派。二人到得晚了,南北天井側(cè)旁兩廊的雅間都已滿了,只得在廳院落座。 玉盡歡叫來伙計(jì),報(bào)了一堆菜名兒。 沒多久,桌上已擺好四碟小菜,四碟果子,還有八色案酒——一碟熏魚、一碟銀絲肚、一碟海香螺、一碟醋赤蟹、一碟荔枝焅腰子、一碟五味杏酪鵝,一碟三和花桃骨,還有一盤剛端上來的滴酥水晶鱸魚膾,并冰雪冷元子。 沈墟瞧著這滿滿當(dāng)當(dāng)一桌子的精致菜肴,沉吟一聲:“唔,我們兩個人,恐怕吃不了這么多?!?/br> 玉盡歡哈哈笑了兩聲,眨眨眼睛,語焉不詳?shù)溃骸艾F(xiàn)在或許只有我們兩個,待會兒可就說不準(zhǔn)了?!?/br> 二人正吃著,忽聽一聲鐺鐺鐺銅鈸兒響。 沈墟停箸去看,店伙計(jì)領(lǐng)著一老一少兩位灰布長衫的男子在廳中站定,大聲道:“各位客官們,本店今兒個特地請來了鼎鼎有名的說書匠人孔老六,和他的徒弟小張四郎,各位老爺們吃著飯喝著酒,聽聽最近江湖上又發(fā)生了哪些大事,又有哪些武林新人物橫空出世,又打了哪些架殺了哪些人,要是聽得刺激,聽得盡興,各位不妨再多點(diǎn)兩壺酒,咱們也學(xué)學(xué)那些武林人士,大碗喝酒,大碗吃rou!” 許是孔老六的技藝高名聲響,兩廊雅間紛紛賞臉支起小窗,一陣接一陣喝彩聲傳出來。 伙計(jì)們一頓忙活,先抬了一張黃花木幾案出來,又抬了紅木高背椅子來,沏了茶擺了干果,孔老六這才欣然落座。他年近花甲,兩鬢斑白,手里搖著一把折扇,上書“江湖百曉生”五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他的徒弟小張四郎年紀(jì)瞧著與沈墟差不多大,生了一張討喜的圓臉,又配兩只滴溜溜的圓眼睛,倍兒精神。 小張四郎手持索取纏頭賞錢的紅絲盤子,一開嗓,聲音高亢嘹亮:“爺爺,今天咱們說點(diǎn)什么來?” 孔老六的人又老又干,一雙老眼里卻斂精光,嘿嘿笑道:“今天么,就講講那正氣盟吧?!?/br> 小張四郎道:“正氣盟,那是什么?” 孔老六沒好氣地道:“連正氣盟都不知道,孤陋寡聞!去去去,你還是別跟老孔學(xué)藝了,趕緊回家去種田娶媳婦三年抱倆吧!” 四下里傳出稀稀落落的笑聲來。 小張四郎扮出委屈的樣子:“怎么,大家伙都知道?這正氣盟頂有名么?” “豈止有名!”孔老六將手中折扇扇得呼呼作響,“你聽聽這正氣盟里都有些什么人,就知道它的名氣有多大了?!?/br> 小張四郎就問:“都有哪些人吶?” “金落霞,銀扶搖,玉瑯琊,武林三世家自是不必說。還有那天下第一道門青云觀,‘寂空緣破,四大神僧'坐鎮(zhèn)的萬象寺,網(wǎng)羅了天下奇人異士的大同學(xué)宮,甚至還有百年來不問世事的劍閣吶,喏,光這幾個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拿柦谐鰜?,是不是就如雷貫耳?”孔老六列舉道。 小張四郎拍手叫道:“如雷貫耳,如雷貫耳!原來這些個厲害的門派聚在一起湊了個正氣盟!只不知他們湊來做什么?” “自然是要做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孔老六老神在在地掀起茶碗蓋子,吹去茶面的浮沫,啜了幾口茶。 小張四郎大黑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一拍腦袋:“我知道啦!他們定是合起伙來,要尋天池魔教的晦氣!” “呸!無知豎子!那能叫尋晦氣嗎?”孔老六闔上折扇,啪地一聲敲了徒弟腦袋,怒道,“這叫鏟jian除惡,匡扶正道!” “是是是,匡扶正道,匡扶正道?!毙埶睦扇嘀~角,“只是近年來正邪兩道相安無事,太平了這么久,怎的突然又這般水火不容了?” “怪只怪魔教出了個新魔頭。”孔老六說,“這個魔頭姓鳳,單名一個隱,此人jian.yin擄掠無惡不作,在魔教內(nèi)部又聲望頗高,自然人人得而誅之。” 聽到熟悉的人名,沈墟已經(jīng)全然忘了吃飯,全神貫注只盯著那一老一少。 玉盡歡拈了一塊杏酪鵝放在他碗里,笑道:“早知道你愛聽說書,我就帶你去朱骷髏茶坊了,這會兒你聽入了迷,害得飯也不吃?!?/br> 沈墟沒聽見他說什么,他這會兒耳朵里全是孔老六的說書聲。 他懷里還藏著一根鳳唳,想著有機(jī)會要還給鳳隱,因此一切有關(guān)鳳隱的消息他都不免要多加留意。 “有傳聞?wù)f,這個鳳隱啊,其實(shí)是魔教圣女司空逐鳳的私生子。司空逐鳳呢,又是當(dāng)年害得武林正道人人自危的大魔頭司空追仇的親妹子,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鳳隱其實(shí)是司空追仇的親外甥!”小張四郎搶了話頭,雙手一拍,“哎呀不好,他親舅舅當(dāng)年遭正道圍剿,慘死在百里碑,這回他要來尋仇啦!” “說不準(zhǔn),這也是正氣盟眼下所擔(dān)心的?!笨桌狭粥▋煽诓?,“也由得他們擔(dān)心去,像老六我這種老百姓啊,其實(shí)比較關(guān)心鳳隱他爹是誰。” 自古八卦最得人心,兩廊雅間里不知豎起了多少對耳朵。 “我也好奇得緊啊,不是說魔教的圣女須得終身保持處女之身么?怎的又變了個娃娃出來?”小張四郎大搔其頭,“莫不是傳聞都是假的,鳳隱根本不是司空逐鳳的兒子?” 孔老六搖頭:“我看傳聞不假,當(dāng)年司空逐鳳平白無故突然消失了,就如人間蒸發(fā),司空追仇大動干戈,傾全教之力苦苦搜尋了三年之久難覓其蹤,三年后司空逐鳳重又現(xiàn)身,再回到魔教時,就被她哥哥趕下了圣女之位,其中必有緣由?!?/br> “這三年內(nèi),司空逐鳳必是與情郎私奔去了,鳳隱也是這時候生下的!”小張四郎道,“只不知這個勾引了魔教圣女的男人是個什么人物?” “司空逐鳳曾是江湖上出了名的美貌女子,色冠群芳,能入圣女青眼,想必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他倆茍合后又那般掩人耳目,離群索居,想來是因?yàn)槟蟹缴矸萏厥?,不能教外人知曉,十有?九是咱們正道人士?!笨桌狭溃耙?,咱們現(xiàn)在就來猜猜看?” 小張四郎抱起雙臂:“爺爺這么說,心中定是早有人選了?” “今日咱們真假好賴全是憑空臆測,做不得數(shù),老六這么一說,各位也就這么一聽?!笨桌狭f完,卻是忽然停住,閉上眼睛竟打起了瞌睡。 當(dāng)下聽客們皆按捺不住,紛紛從小窗拋出賞錢來。 “是誰啊,快說吧!” “快別吊胃口啦!干等著吶!” 小張四郎捧著紅絲盤子自窗下挨個皆賞錢,賺得盆滿缽滿,回過頭時似乎也很著急:“哎呀爺爺,你的茶錢有啦,快繼續(xù)講吧?!?/br> 孔老六這才睜開眼:“光叫我這個老家伙使勁兒動腦筋,你倒是也猜猜!” “我猜啊……我猜是大同學(xué)宮,裘潮生裘宮主!”小張四郎拋出一個人名兒來,四下里“嚯”的一聲,好多人扯著嗓子喊“胡說八道”。 “怎么是胡說八道呢?二十五年前裘宮主才剛剛而立之年,年紀(jì)剛巧對得上,又是風(fēng)度翩翩的儒雅君子,而且他終身也不曾婚娶,說不定就是年輕時曾與魔教妖女有過那么一段情,傷了心,再也無心紅塵了呢!”小張四郎說得振振有詞。 沈墟正想著裘潮生是誰,只聽身邊的玉盡歡朱唇輕啟,慢條斯理地罵了一句—— “放屁。” 聞言,沈墟投去探詢的眼神,玉盡歡仍是一副笑模樣,但沈墟不知為何打了個寒噤。 “非也非也?!敝宦牽桌狭鶕u頭晃腦地否決,“當(dāng)年裘宮主正在西域參悟武學(xué),其麾下同行的見性堂堂主茂琴心,兵器堂堂主蕭觀都能作證,人家練功還來不及,可沒那閑情逸致抽空生個娃娃出來。再猜!” “啊呀,我知道啦!”小張四郎又跳了起來。 孔老六老眼一瞥:“你又知道什么啦?” “鳳隱他爹啊,一定是萬象寺方丈釋緣大師!”小張四郎這回信心滿滿,“江湖人都知道,釋緣大師是半路出家的,遁入空門之前就曾娶過妻生過子,只不知后來如何又與發(fā)妻決裂,老死不相往來了。這么一想,要是此女是司空逐鳳,倒也解釋得通了,釋緣大師仁義心腸,佛根甚篤,定是看不慣魔教妖女處世為人的狠辣手段,索性落發(fā)為僧賺個六根清凈。” 他這一說完,四下里又是一片激情謾罵,說他“凈扯犢子”,敗了佛門清譽(yù)。 沈墟正聽得興起,又聽玉盡歡哼哼冷笑兩聲,只覺驀地里一陣穿堂風(fēng)吹得他背脊發(fā)涼。 “糊涂糊涂!釋緣大師曾娶妻生子是沒錯,但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啦,司空逐鳳那會子,釋緣大師他老人家已年逾五十,興趣難道還這般濃厚?”孔老六轉(zhuǎn)過扇柄作勢又要打。 小張四郎連忙抱頭,哀嚎道:“哎呦,師父,爺爺,您放過我吧,我真猜不出!” 他一番作揖討?zhàn)埖臉幼雍蒙?,又引得哄堂大笑?/br> 孔老六自覺已把眾人的胃口都吊得高高的,心滿意足,這才咂咂嘴:“就你小肚子里的那一點(diǎn)貨,猜到明年也決計(jì)猜不出一點(diǎn)尾巴來?!?/br> “爺爺您快說吧!”小張四郎帶著哭音吼道。 “嗯……”孔老六抿一口茶葉,放在嘴里慢慢嚼,忽而傾身問,“你可知當(dāng)年有一位縱橫天下獨(dú)孤求敗的清河劍圣?” 沈墟心念一動,這位老人說的可是他的師伯晏清河? “咔嚓”,身旁傳來一聲細(xì)微但突兀的響動。 沈墟扭頭,只見玉盡歡不慎折斷了手中玉箸,皮笑rou不笑地道:“劍圣?哼哼,欺名盜世之輩罷了?!?/br> 作者有話要說:“期信杳,別離長。遠(yuǎn)情傷。風(fēng)翻酒幔,寒凝茶煙,又是何鄉(xiāng)。”——《訴衷情·商調(diào)》宋·周邦彥 第29章 沈墟面色一冷,心說你竟當(dāng)著我的面辱我劍閣前任掌教,將我置于何地?轉(zhuǎn)念又想,姓玉的并不知我是劍閣弟子,是我隱瞞在先,應(yīng)恕他不知者無罪。 “清河劍圣?”那廂小張四郎略一思索,立即大呼小叫起來,“啊,爺爺說的可是劍閣那位已仙逝多年的晏清河晏掌教!” “是他。”孔老六面色放柔,隱現(xiàn)緬懷之色,“想當(dāng)年,清河劍圣憑借一手大道至簡的生息劍法獨(dú)步武林,群雄無人可與其爭鋒,可謂無敵。其人不光武功高強(qiáng),天性浪漫不羈,不拘小節(jié),最好行俠仗義,打抱不平,是世間一等一的大英雄,大豪杰?!?/br> 小張四郎奇道:“這般的大英雄,大豪杰,如何會與那魔教妖女糾纏不清?爺爺你莫不是搞錯了吧?” “唉,常言道,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何況又是司空逐鳳那樣才貌雙全智計(jì)無雙的美人呢?”孔老六嘆了口氣,“老夫我掐指一算,昔日司空逐鳳重回魔教,劍圣大俠相繼殞沒,竟是同一年?!?/br> “興許只是巧合呢?!毙埶睦傻?,“普天之下,同年同月同日死的人也不知凡幾呢?!?/br> “我也希望是巧合?!笨桌狭?,“但實(shí)不相瞞,劍圣大俠亡故前不久,我曾有幸見過他一面?!?/br> “呀!爺爺你竟還有這等奇遇!我怎不知?”小張四郎似乎震驚。 “呵呵,我孔老六一生風(fēng)塵困頓,所遇奇事豈止一件?哪能件件都讓你知曉?”孔老六老臉上閃過得意神色,回憶道,“說到我怎樣識得劍圣大俠,全賴當(dāng)年他救了我的性命?!?/br> 小張四郎問:“快說快說,他怎樣救了你?” “那年我在閩南一帶說書,途徑建寧府,遇到一對苦命母女。那母親渾身是傷,懷里抱著的女娃娃不過剛會走路,竟也渾身是傷,有進(jìn)氣沒出氣的,甚是可憐。我惻隱之心大起,詢問緣由,她向我哭訴,說她不久前剛剛喪夫,村里惡霸瞧她模樣周正又孤兒寡母勢單力薄,便要強(qiáng)取豪奪,她寧死不依,那惡霸就把她母女倆打得鼻青臉腫,差點(diǎn)去見了閻王,還霸占了她的家產(chǎn),將她母女趕了出來。那時我孔老六也是一條年輕氣盛的熱血漢子,聽后義憤填膺,就領(lǐng)著母女倆去報(bào)官。嘿,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 “怎么著?”這回不是小張四郎問了,聲音是從某個雅間里傳出的。 原來孔老六講故事講得引人入勝,客人們一邊大罵那惡霸禽獸不如,一邊等不及要往下聽。 孔老六接著道:“結(jié)果那惡霸竟是縣官他堂兄!” “噫!” 眾人叫罵聲不絕。 “這下我孔老六正觸霉頭,沒能替母女倆伸冤不說,還被那狗縣官一頓嚴(yán)刑拷打,二話不說投進(jìn)了大牢,不日竟隨意捏了個罪名要斬我項(xiàng)上人頭!我受了這天大的冤屈,自是不服,整日價就在牢里破口大罵,罵得獄卒們一個個用棉花塞住耳朵。沒過兩日,隔壁牢房里新來了一個倒霉鬼,此人形銷骨立,木僵枯槁,常在牢房內(nèi)嘟嘟囔囔,徘徊來去,我初時以為他是個呆子,也不去管他,兀自叫罵。直到入夜,那人隔著欄桿問我:‘喂,你在罵什么?’我滿腔怨憤無處發(fā)泄,他這么一問,我就如竹筒倒豆子般把前因后果盡數(shù)與他說了。那人聽后,與我一同大罵狗官和惡霸,然后他不知從何處撿來一根枯樹枝,說:‘別急,我這就幫你伸冤?!伲缓竽愕廊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