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歸墟 第6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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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門外,七歲的沈墟跟大不了他幾歲的常洵和殷霓一起被罰扎馬步。 起因是,常洵與師叔門下弟子打架,殷霓幫忙,沈墟從旁丟石子,把人打得滿頭包,惹得風(fēng)不及吹胡子瞪眼好不生氣。 完了一起被罰,常洵怪沈墟下手太重,什么丟石子?明明扔的是他媽的磚頭! 殷霓護(hù)著沈墟,說孩子小不懂事。 常洵心有不悅,說沈墟人小心黑,長大了絕對不是什么好鳥,不知要拖累多少人。 殷霓就跟他拌起嘴來。 于是扎馬步的時長又從上午延至下午。 這本是小時候一件平平無奇的小事,那日沈墟受完罰回房就發(fā)起了高燒,后續(xù)的記憶就變得模糊起來。 此時昏昏沉沉中,頭痛欲裂,情狀倒與那次生病有幾分相似,一樣的難受,一樣的胸口憋悶。 忽然,唇上一片濡濕,他猛地一驚,記起那次生病,也有人這般用濕毛巾沾了水,給他拭唇擦身,他一直以為那人是霓師姐。 如今想來,那人力道那般大,擦得他嘴巴都要破了,斷斷不是一向待他溫柔的殷霓。 霎時間,常洵四肢缺了仨的慘相浮現(xiàn)在腦海。 沈墟腹中一陣翻江倒海,苦味蔓延,驀地翻身,嘔吐不止。 “嘖,好不容易喂進(jìn)去的藥?!倍兴瓦M(jìn)縹緲失真的嗓音,有人一下一下輕撫他背脊。 他掙扎著想撩起眼皮,眼皮卻重若千鈞,背上的手掌似有撫慰人心的魔力,眨眼間他就又被夢魘拖入混沌的黑暗。 黑暗的夜。 天池百里碑,奈何宮。 燭火輝煌,徹夜不息。 誰都不知,奈何宮的地底下,還有一個早些年剛挖出來的地宮。 “圣姑已起了疑心,正在四處找尋沈少俠的尸身?!鄙n冥常年沒有表情的臉上難得地現(xiàn)出一點(diǎn)擔(dān)憂,“尊主,不若將沈少俠交給屬下,屬下將他另行安置……” 鳳隱抬手,制止他繼續(xù)往下說,垂下眼簾,一下一下,漫不經(jīng)心地梳理著腿上沉睡之人的烏發(fā):“你能將他安置在何處?她如今軟禁了武林各門派的掌門和骨干,又對沈墟下了江湖追殺令,如今除了我身邊,他哪兒也去不了?!?/br> 說到此處,他指尖微頓,倏地展露森然鋒利的微笑,像個靈機(jī)一動想到了什么壞主意的惡劣頑童,玩味道:“奇怪,以前我怎么從未想到此節(jié)?” 蒼冥心感不妙:“什么?” “你說,他醒來后,我要是整日灌他迷湯將養(yǎng)著他,讓他不得不乖乖待在此處,陪著我,他會如何?”鳳隱歪著頭,似乎在認(rèn)真考慮這個想法,想了一陣,若有所思地笑了,“哈,那樣他就要?dú)獐偭??!?/br> 不光會氣瘋,還會再捅你一劍。 蒼冥覺得沈少俠再不醒,他家尊主就要精神失常了。不對,他家尊主本來精神就不大正常,眼下已經(jīng)在變態(tài)的路上越走越遠(yuǎn)了! 蒼冥憂心忡忡,滿腦子都是“要是被圣姑發(fā)現(xiàn)沈墟藏在奈何宮而他知情不報,他是要橫著死還是豎著死”的問題,只聽他家尊主幽幽嘆了口氣:“唉,還是生氣的墟墟有趣,這般成天昏睡,除了聽話些,百無一用?!?/br> 蒼冥驚了,現(xiàn)在重要的是這個么?不是,不對勁,你指望他能有什么用?嗯? 百里碑黑風(fēng)牢。 牢內(nèi)光線昏暗,腐爛的稻草氣息和渾濁潮濕的血腥氣充斥鼻間,壓低了的咳嗽聲中,夾雜著小聲議論。 “這飯吃不得,里面定是摻了化功散一類的毒物!”西門晝面色灰敗,忿忿地踢一腳身邊瓷盆里的粗陋飯菜,“否則為何這許多日過去,我一身功力,竟無論如何也施展不出?邪門!” “摻了藥又如何?”赫連春行有氣無力道,“他們每兩日才送這么一頓飯,要想活命,不被餓死,不吃也得吃。” “眼下可如何是好?” 西門晝環(huán)顧一周,眼看大家伙兒全都餓得面黃肌瘦,不禁撫膺長嘆,同時憂心如焚,群龍不可一日無首,他扶搖門本就日漸衰落,此番連門主都被魔教擄了去,那些門徒弟子們恐怕跑的跑,散的散,再也凝聚不起來了。 “司空逐鳳將我們軟禁于此,不過是想以此要挾各門各派臣服魔教?!睕_云子道心穩(wěn)固,處變不驚,闔目表態(tài),“貧道與沖凌師弟一樣,就是死,也不服那黑鴉丹。” 西門晝瞥他一眼,心中微苦,心說你青云觀人才濟(jì)濟(jì),除了你和沖凌,還有其他沖字輩五位真人,隨哪個擇出來都能獨(dú)挑大梁,動搖不了根基,只我扶搖門危矣! 他心里這么想,卻不敢說出來,裘潮生就比他直爽得多,冷哼一聲,譏諷道:“沖云掌門義薄云天,舍身殉道,裘某佩服。只是你這青云觀掌門閑云野鶴慣了,想閉關(guān)就閉關(guān),想如何便如何,掌門之位形同虛設(shè),青云觀有你無你都一樣,不像我那大同學(xué)宮,缺了裘某,怕是連一天都周轉(zhuǎn)不靈,你耽在這里,自然不急,裘某可急得很吶。” “是啊,裘宮主日理萬機(jī),俗務(wù)纏身,忙里抽空還要強(qiáng)取女子功力,貧道區(qū)區(qū)閑職,自是比不上。”沖云子老臉一板,反唇相譏。 裘潮生眉毛豎起,登時就要發(fā)作,無奈全身疲軟,經(jīng)脈空蕩,半點(diǎn)力氣也使不出來,只能恨恨地咬起后槽牙,嘴上不與他爭辯,心里則盤算著出去后要將這老家伙碎尸萬段。 沉默了一陣兒,吃完飯依然餓得不行的楚寶兒癱在地上,弱弱地問:“我們被關(guān)了多久了?” 因?yàn)獒尵壜┚W(wǎng)所以被抓來充數(shù)的釋空方丈雙掌合十道:“回小施主,今日已是第十三天啦?!?/br> 楚寶兒麻了,在地上煩躁地打起滾來:“怎么我娘還不來救我出去!” 釋空寬慰:“小施主,這天池百里碑高聳入云,山脈險絕,易守難攻,楚莊主要趕來救你,多少得費(fèi)些功夫。” 他沒說百里碑守衛(wèi)森嚴(yán),楚驚寒就是想攻也攻不上來,已算得上是對擔(dān)驚受怕的少年多加照拂。 楚寶兒把瘦了一圈的臉皺成一團(tuán)腌菜:“唉,我看不如都吃了那什么黑鴉丹吧,小爺只想早日回去,見我娘親……” “萬萬不可!”沖云子喝道,“魔教的黑鴉丹豈是什么好物?一旦服下,每過三個月就要續(xù)上,否則毒發(fā)身亡,死相極慘!” 楚寶兒不屑道:“那就每三個月一服唄,又有什么難了?總比耽在這里等死強(qiáng)吧?” “你當(dāng)你想服,魔教就會大大方方地給么?”沖云子橫他一眼,眼神里頗有恨鐵不成鋼之意,“到時候你若不乖乖聽話當(dāng)條俯首帖耳的魔教走狗,他們豈能讓你續(xù)命?你堂堂落霞山莊少莊主,難道愿意低聲下氣侍奉魔頭?” 楚寶兒不過提了一嘴,就被劈頭蓋臉訓(xùn)斥一通,他吐吐舌頭,不再言語。 一群人各懷心思,靜坐發(fā)呆,忽聽得外面?zhèn)鱽硗享车哪_步聲,他們瞿然一驚,相視一眼,神情各自凝重起來。 這些日每日都會有人拿著黑鴉丹前來相詢,問他們愿不愿意服下丹藥歸順圣教,當(dāng)然,魔教那幫心狠手辣的畜牲也不是一開始就這樣好言勸說,要不是第一天他們強(qiáng)灌沖凌服下黑鴉丹,而沖凌轉(zhuǎn)頭就撞墻自盡的話,此時也輪不到懷柔手段。 從方才那一場談話來看,司空逐鳳打的主意已經(jīng)在慢慢奏效,有人態(tài)度軟化了。 “那幫人還是沒松口?” 陽光燦爛的中庭下,鳳隱懶洋洋倚在太妃椅上,屈指逗弄著懷中赤狐,那狐貍剛到奈何宮時,又瘦又丑,瘸了一條腿不說,耳朵還缺了半只,如今倒是養(yǎng)得油光水滑聰穎機(jī)警,只是生性頑劣,常常摸去廚房偷吃活雞活鴨,或者大搖大擺捉弄侍從,還慣愛狗仗人勢。 常言道,物似主人形。 秦塵絕陰惻惻掃了一眼前方的人與狐,回道:“稟告尊主,裘潮生與西門晝已主動服下黑鴉丹,方才已派人送他們下山。” 鳳隱似乎不感興趣,淡淡嗯了一聲,修長手指抬起赤狐下巴,不輕不重地搔了搔,那狐貍舒服地瞇起眼睛,親昵地嗚咽一聲,翻過肚皮。 鳳隱又撓起它的肚皮,頭也不抬:“圣姑吩咐你辦的事可有眉目了?” 秦塵絕頓了頓,明知故問:“不知尊主問的是哪件事?” “你覺得呢?”鳳隱卷起唇角。 “若是有關(guān)沈墟的那件事……”秦塵絕故意拖長了語調(diào),“那就恕屬下無可奉告?!?/br> “他死了?!兵P隱倒也不計較他態(tài)度倨傲,反正這些年來也習(xí)慣了,只是嘆了口氣,“回去告訴圣姑,別再浪費(fèi)本教人手,本尊親手捅的那一劍,正正瞄準(zhǔn)了心口,沈墟已死豈能有假?難不成是不信本尊的準(zhǔn)頭?” “尊主勿怪屬下過分謹(jǐn)慎小心?!鼻貕m絕道,“畢竟有嵐姑的例子可循,這死人轉(zhuǎn)眼就活過來,也不是絕無可能的事。” “你是說,沈墟也會那詐死術(shù)?”鳳隱似乎突然生出一點(diǎn)興趣來,“要真是如此,那務(wù)必請秦護(hù)法踏破鐵鞋也要將人找出來,嵐姑銷聲匿跡,我又對這秘術(shù)心癢已久,很想當(dāng)面討教一二?!?/br> 秦塵絕頷首:“屬下定當(dāng)盡心竭力?!?/br> “比起這個……”鳳隱話鋒一轉(zhuǎn),“本尊更想知道,圣姑為何對區(qū)區(qū)一個沈墟這般上心?” “這個,屬下也不知?!鼻貕m絕皮笑rou不笑,“或許……” 鳳隱:“或許?” “或許得問問尊主您自己。”秦塵絕意有所指,“您上心的人,圣姑當(dāng)然也上心。畢竟做娘親的,總希望多多了解兒子的近況,這個近況指方方面面,越詳盡越好。” 鳳隱聞言,抬眼看過來。 四目相對,他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輕聲喚:“秦塵絕?” 秦塵絕:“屬下在?!?/br> 鳳隱:“滾回去繼續(xù)當(dāng)你的狗吧?!?/br> 秦塵絕乖覺:“屬下告退?!?/br> 第68章 奈何宮地下,輕紗帷幔,冷香縈繞,十二連枝青銅燈徹夜長明。 鳳隱沐浴完畢,披散著如墨長發(fā),緩步下階。 他走得很慢,慢得出奇。 生活中,他總是過分吝惜自己的體力。 但他出手時又很快,快得離譜。淬著寒光的白瓷碎片甫一擾動空氣從陰影中劃來,下一息就被連瓷帶人制在懷里。 “醒了?”空氣中滿是清苦的藥香,鳳隱瞥一眼不遠(yuǎn)處被砸碎的藥碗,再拉回視線時雀躍已散,手中力道加重,嗤笑,“剛醒就這么有精神?” 被捏住手腕點(diǎn)了xue的人對他怒目而視,一張臉蒼白得近乎透明,明明柴毀骨立,憔悴羸弱,像是轉(zhuǎn)眼要去見閻王,烏黑的瞳仁里卻燃燒著兩簇明亮的火,脊背依舊挺得筆直,干裂的枯唇也因忍痛而抿出倔強(qiáng)的弧度。 這樣的,活著的,有生動情緒的沈墟,確實(shí)比昏迷時有趣多了。 鳳隱又高興起來,饒有興致地打量他,像是初次見到眼前的人。 沈墟在他莫名熾熱的目光下啞聲喘息,他重傷未愈,方才那一記失敗拙劣的偷襲已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氣,一出聲,嗓音滯澀:“這是……哪里?” “奈何宮?!兵P隱雙臂圈住他的腰,看似禁錮,其實(shí)是支撐。 沈墟表情空白,似乎是在想,奈何宮是哪里。 “天池百里碑,本尊住處?!兵P隱強(qiáng)硬地掰開他的手,拿走他死命攥著的瓷片,稍一運(yùn)功,瓷片轉(zhuǎn)瞬化為齏粉,散于半空,溫聲道,“以后想殺我,別用這個,傳出去,堂堂魔教尊主死于一片碎渣子,很沒面子?!?/br> 而后他垂首,探舌,一點(diǎn)點(diǎn)舔去沈墟手心里滲出的血滴——那里被碎瓷劃出兩道淺淺的傷口。 手心被濡濕,傳來一陣麻癢。 沈墟遲鈍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瞳孔驀地緊縮,他盯著鳳隱,震驚,懷疑,抵觸,眼神復(fù)雜得無以復(fù)加,鳳隱自下而上與他對視,勾唇,對他的反應(yīng)很滿意。而后,一點(diǎn)點(diǎn)地,鳳隱敏感地察覺到轉(zhuǎn)變,沈墟逐漸變得平靜,冷淡,疏離,看他如看陌路人。 鳳隱直起腰,玩弄起那只手的手指:“為何這樣看我?” 他不喜歡他這樣的眼神。 沈墟自嘲地笑了笑:“足下不是要?dú)⑽覇??如今怎么改成軟禁了?又像這般虛與委蛇,討好誘哄,難不成,是在下還有什么利用價值?” 話說出口,沈墟就厭惡地蹙起眉,原來他也會說帶刺的話。 鳳隱挑眉,并不動怒,反而笑嘻嘻道:“沈郎倒也不必妄自菲薄,即便你沒了利用價值,就沖著這張臉,也罪不該死,再說了,本尊不是那種用完就扔的人,你要是乖乖聽話,我待你還跟從前一般無二?!?/br> 呵,這話說的就好像捅他一劍要他死的人不是他一樣。沈墟垂眸,眼睫輕顫,心想,哪來的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