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悲情反派進行時! 第2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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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燕國使臣入京 長孫德的話猶如當頭一棒, 不僅讓周帝與朝臣頭暈目眩,也讓趙素的心臟一下子墜到了谷底。她維持著跪地的姿勢一動不動,好似一尊雕像, 手腳都冷到了骨子里。那一瞬間腦海中閃過了很多念頭, 卻又什么都沒抓住。 大殿上靜得針尖落地可聞。 一陣死寂般的沉默過后, 趙素終于有所動作。眾人只見她慢慢抬眼看向長孫德,目光如果能凝成實質(zhì),一定是世間最寒冷的堅冰,冷冷吐出了兩個字:“荒謬——!” 她音量陡然拔高, 震徹朝堂,將長孫德嚇得渾身一震。 眾臣只見趙素忽的從地上起身,目光如炬看向長孫德, 一步步朝他逼近:“孤今日在殿堂之上彈劾你私做假賬, 是斥你不忠!你枉顧災民性命, 貪污受賄,是為不仁!如此不忠不仁之徒,死到臨頭尚且不知悔改, 還要心生憤恨, 憑空污蔑孤欺瞞君上,誅連九族尚且難抵你萬死之罪!” 趙素對外一向沉穩(wěn)有禮,陡然露出如此凜然之勢, 難免令人驚詫。她每說一句話便往前走一步, 直將長孫德逼到了臺階角落處:“你說孤在女扮男裝,莫不是想諷刺父皇有眼無珠, 多年來錯將女子當男兒?!你說孤在女扮男裝, 莫不是想說太醫(yī)院上下皆是尸位素餐之輩, 日日給孤把脈請安卻連男女都分不清?!你說孤在女扮男裝, 莫不是想污蔑母后欺君犯上,好讓聞氏一族滿門抄斬?!你說孤在女扮男裝,莫不是想說朝臣荒謬,竟擁女子為儲君,讓大周在諸國之間成為笑柄?!” 趙素每說一句,周帝的臉色就陰沉一分。他冷眼旁觀這出鬧劇,坐在高位一言不發(fā),只讓人覺得山雨欲來風滿樓。 皇后的母族聞氏亦有人在朝為官,聞言率先出來斥責長孫德:“啟稟陛下,臣觀長孫德神智不清,分明是死到臨頭,故意胡亂攀咬,懇請陛下重罰!” 有一人領頭,旁人只能跟著附議。這些朝臣又不像長孫德腦子里塞屎,咬死了說太子是女扮男裝有什么好處,這不是明晃晃罵皇帝有眼無珠么,養(yǎng)了二十多年的兒子連男女都分不清。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太子真的女扮男裝,那也是皇帝的自家事,輪不到外臣來戳破。這個時候誰敢冒頭無疑是引火燒身,沒瞧見連八皇子他們都不敢出聲嗎。 只有長孫德已然做好了豁出去的準備,鐵了心要把趙素拉下水。他連滾帶爬地起身,惶惶如喪家之犬,指著趙素語無倫次的道:“你敢脫衣驗身嗎?!趙素!你敢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脫衣驗身嗎?!聽聞你自出生以來,便一直由皇后娘娘親自撫養(yǎng),連奶娘都沒用上。明明已經(jīng)到了適婚之齡,卻百般推脫不愿娶親,你還敢說你不是女扮男裝嗎?!” 長孫德越想越覺得可能,越說越覺得自己有道理,他最后一把摘下自己頭上歪戴的官帽,重重拋擲在地,孤注一擲道:“趙素!你敢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脫衣驗身嗎?!” 趙素聞言沒有說話,而是一步一步,慢慢后退,站在了大殿中間。就在長孫德以為她心中膽怯之時,趙素卻忽然張開雙臂,將袖袍重重一抖,當著文武百官面無懼色的厲聲反問道:“孤有何不敢?!” 趙素目光直視著眾臣,一字一句擲地有聲:“今日孤便站在此處,誰若不信,大可奏請陛下讓人脫衣驗身,看看孤到底是男是女!” 她脊背筆直地站在大殿之上,巋然不動,不見半分退懼之意。眾人聞言下意識看向高座上的周帝,卻見他不知何時一步步走了下來,冠冕上的垂珠嘩啦作響,遮住了眼底或明或暗的神情。 趙素眼見周帝走來,面不改色將雙臂抬高了幾分,一字一句沉聲道:“請父皇驗身!” 她在賭…… 她賭周帝不敢這么做…… 她若是男子便罷,若真是女子,大殿之上驗身不僅會令皇室蒙羞,更會使大周淪為諸國笑柄。 周帝顧及皇族顏面,絕不會這么做,哪怕他真的心有懷疑。 趙素心性比男子還要狠絕幾分,她見周帝不動,又沉聲重復了一遍:“請父皇驗身!” “嘩——!” 一聲刀劍出鞘的利響,周帝毫無預兆一把抽出了身旁侍衛(wèi)的佩劍,這個舉動引得朝臣齊齊發(fā)出一陣驚呼,上前阻攔:“陛下!不可??!” 他們不知周帝要做什么,只是本能感覺到了危險。角落里已經(jīng)有宮人轉(zhuǎn)身離去,步伐匆匆的去后宮報信了。 “都退下!” 周帝一腳踹開了身旁最近的大臣,臉色難看,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將冰冷的長劍直直指向太子,太子卻面不改色。周帝又轉(zhuǎn)而將長劍指向長孫德,長孫德嚇得抖若篩糠,連滾帶爬上前抱住了周帝的腿:“陛下!陛下!您信微臣!速速脫衣驗身,趙素一定是個女子,趙素一定是個女……” 他話未說完,周帝忽然高高舉劍,在眾臣驚駭?shù)哪抗庵泻翢o預兆一劍刺穿了他的后背,熱血噴濺滿臉。 長孫德身形陡然一僵,他面色痛苦扭曲,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周帝,卻只能瞧見帝王冕旒之下陰沉發(fā)狠的雙目。 空氣死一般沉寂。 周帝嗖一聲拔出長劍,一腳將長孫德的尸體踹下臺階,聲音沉沉,難掩怒火:“傳朕旨意,戶部尚書長孫德貪污受賄,殿前口出狂言,抄家問斬,誅三族!其子孫三代不得入朝為官,未滿十八者,男子刺面發(fā)配,女子充入教坊,百年之內(nèi)遇赦不赦!東臨侯下發(fā)大獄,其案三司會審,柳劍來暴行累累,貪銀搶地,秋后問斬!” 周帝沉迷求仙問道之術,早已多年不曾殺生,今日殿前親誅長孫德,可見怒火燃到了極致。 東臨侯聞言還未來得及喊冤,便被殿外侍衛(wèi)直接捂著嘴拖了下去。文武百官噤若寒蟬,皆都跪地不敢出聲。 周帝仍是余怒難消,胸膛起伏不定。眾人只見他當啷一聲把長劍扔在了大殿上,然后轉(zhuǎn)身拂袖離去,只冷冷甩下了一句話:“太子來寢殿見朕!” 今日這出朝堂鬧劇,看似終于收尾,但只有趙素知道,她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周帝雖然多年未曾踏足后宮,但腦子并不愚鈍。他細細回想一番,從太子出生那刻起,自己竟是從來都沒親手抱過這個孩子。無數(shù)個疑點壓在心頭,最后堆砌出了一個萬分荒謬的猜測。 百官潮水般終于退去,三三兩兩走出殿外,只有趙素站在原地,不曾邁開步子。她慢慢放下僵麻的手臂,不知為何,心中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靜。不經(jīng)意一抬眼,發(fā)現(xiàn)侍衛(wèi)要將甄和帶走,終于沙啞著嗓子冷冷開口:“你們要做什么?” 侍衛(wèi)抱拳道:“稟太子殿下,此人乃是朝廷通緝要犯,末將現(xiàn)要將他押入大牢,聽候判決?!?/br> 趙素聞言狠狠皺眉,甄和乃是她從容宣那兒要來的人,今日若是被押入天牢,她該如何交代? 然而還沒等趙素說些什么,甄和便忽然膝行上前,對著她重重叩了一個頭:“多謝太子殿下替甄大人申冤,草民賤命一條,死不足惜?!?/br> 動作間不著痕跡將一個極小的紙條塞入趙素手中,又深深看了她一眼,示意不必求情,這才起身隨著押送的侍衛(wèi)一起離去。 趙素欲言又止。她眼見甄和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不著痕跡打開字條一看,卻見上面赫然寫著一行字—— 太皇太后薨逝,天下大赦。 大周歷來便有規(guī)矩,凡新帝登基,帝后崩逝,皆要下旨大赦三年,以顯恩德。太皇太后時日無多,天下皆知,周帝又信奉神明,屆時為了積累陰德,必然會頒布大赦詔書。 快則三日,慢則十日,只要太皇太后一薨逝,甄和就可以從牢里被放出來了, 而天下大赦中另外還有十惡不赦:一謀反,二大逆,三謀叛,四惡逆,五不道,六大不敬,七不孝,八貪污,九內(nèi)亂,十不義。 東臨侯府與長孫德罪犯貪污,皆在不赦之列。 趙素迎著落日走出大殿,悄無聲息將紙條撕了個粉碎。她扯了扯嘴角,容宣果然大膽,如此忌諱之言也敢寫于紙上,可他偏偏算無遺漏,總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辦法。 那自己呢? 自己又能否置之死地而后生? 趙素眼前不知多了一名年歲約摸四十歲許的女子。她穿著一身御賜青鸞女官服,雙臂抱劍,眉目清凌,氣質(zhì)如淵海般深不可測,赫然是當世唯一的女劍宗周兮瓊。 周兮瓊已為周國皇室供奉,日日行走御前護駕,能勞她前來,必然是大事。她古井無波的目光落在趙素身上,竟是暗藏了幾分可惜:“太子殿下,陛下有召,命您速入內(nèi)殿?!?/br> 趙素知道,周帝這是要驗身了。她避無可避,反而愈發(fā)平靜,整肅衣冠道:“有勞,請周大人帶路吧?!?/br> 消息傳到后宮時,聞皇后又驚又駭,嚇得直接吐了口血出來。她不顧病體,帶著人匆匆趕到了天子寢殿,卻見隔著一道屏風,宮人正在替太子寬衣驗身。而周帝就坐在外間,眉目沉沉,喜怒難辨。 聞皇后顧不得行禮,直接沖進了屏風后面,卻見宮婢堪堪解開趙素的腰帶。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一把上前推開那些人,將趙素死死攔在了身后,厲聲斥道:“混賬東西!太子萬金之軀也是你們能碰的么,還不退下!” 宮人嚇得齊齊跪地請罪:“皇后娘娘,奴婢等也是奉了陛下之命啊?!?/br> 周帝聽聞動靜,臉色難看的從屏風后走了進來。他見皇后死死攔在趙素身前,對著周圍的宮婢怒聲罵道:“愣著做什么,還不快把皇后拉開!” 皇后卻在眾目睽睽之下拔下了發(fā)間鳳釵,胡亂揮舞逼退眾人:“你們誰敢上前!” 周帝勃然大怒:“聞氏,你要造反不成?!” 皇后面如金紙,不知哪里來的勇氣與周帝直視,強撐著一口氣咬牙道:“太子就是太子,是您當年親封的太子,如今怎可因為旁人三言兩語,便聽之信之?!” 周帝眼見她此番作態(tài),哪里還有什么不明白的,當即又驚又怒:“聞氏,你罪犯欺君,簡直該死!” 周帝已然確信趙素就是女子之身,但仍是不死心的想確認一下。他眼見皇后死死擋在身前,情急之下一腳將她踹倒在地,伴隨著宮人的驚呼聲,皇后竟是不小心磕到桌角,頭上當即見了紅。 趙素面色大變,連忙上前將她扶起:“母后!” 聞氏眼前一片猩紅,她強撐著把趙素推到自己身后,艱難看向周帝,斷斷續(xù)續(xù)道:“陛下……陛下……素兒是您親封的太子……是您親封的太子……您今日若是強行驗身,豈不是將她的顏面踩于地下,臣妾萬萬不能應允……” 皇后此時不知是否在后悔,當初為了鞏固地位,將趙素強行扮做男兒。如今東窗事發(fā),將無數(shù)人的性命都牽扯了進來。 周帝見她仍是不讓,鏘一聲抽出了墻壁上掛著的長劍,劍鋒直直指著聞皇后,一字一句怒聲道:“你再不讓開,信不信朕砍了你!” 他話音剛落,劍鋒忽然被一只手用力攥住,下意識看去,卻見趙素不知何時攔在了皇后身前。她仿佛不怕疼似的,垂眸死死攥住長劍,周帝用力抽了兩下竟是沒抽出來,粘稠的鮮血滴答滴答往下落。 周帝怒極反笑:“好!好!好一個皇后!好一個太子!趙素,你女扮男裝欺君罔上,是想造反不成嗎?!” 趙素抬眼直視著他,一字一句問道:“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同為趙氏血脈,為何一定要分高低貴賤?!” 周帝胸膛起伏不定:“事到如今,你還不知錯?!” 趙素無聲攥緊劍刃,疼痛刺得大腦愈發(fā)清醒,竭力抬起頭顱:“兒臣自幼習文習武,才能不遜諸位皇兄皇弟。十六之齡入舉賢閣辯經(jīng)解文,力壓滿座高才,十七之齡懲辦貪官污吏,十八之齡遠去遼東賑災,大周的貧瘠之地兒臣皆有踏足,實不知錯在何處!難道就因為我是女子之身,父皇便可棄多年血脈親情不顧,甚至對發(fā)妻刀劍相向嗎?!” 趙素牙關緊咬,一點一點松開了長劍:“今日父皇要殺,便殺我一人,不要累及無辜。錯只錯在這世間男子當?shù)溃涌v有高才,卻求路無門!” 周帝被她一番逆反之言驚得久久難以回神,只覺手中長劍重若千鈞,踉蹌著后退幾步,最后當啷一聲落在了地上。 “你……你……” 周兮瓊見狀不著痕跡上前扶住周帝,聲音平靜的道:“陛下,燕國使臣業(yè)已入京,正在宮外遞旨求見,您還是先去接見吧。” 她算是遞了個臺階,而周帝失魂落魄之下,竟也沒反對,被宮人小心翼翼攙扶著走出了大殿。 趙素眼見周帝離去,面色死寂,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回過神看向皇后,卻見后者竟不知何時昏死了過去,已然是出氣多進氣少,連忙抱住皇后探了探鼻息,面色難看至極:“快傳太醫(yī)!快去!” 宮人被眼前這一幕嚇傻了,反應過來連滾帶爬跑出了殿外想請?zhí)t(yī),卻被周帝留下的御林軍推了回去:“無陛下圣旨,任何人不得踏出殿外一步!” 周帝顧及顏面,恐消息泄露,竟是直接將大殿封鎖了起來。 那宮人神情焦急:“皇后娘娘病重,還請大人高抬貴手,讓奴婢去傳太醫(yī)!” 那御林軍聞言皺眉,立刻吩咐了一名小兵去太醫(yī)院傳話。卻仍是死死把守著宮門,不許任何人進出。 消息傳入燕太子府的時候,已然是后半夜了。 姬凡正在池中沐浴,驟然聽聞消息,倏地睜開了雙眼:“你說什么?趙素的女子之身被發(fā)現(xiàn)了?!” 侍從站在屏風后面道:“周帝封口封得嚴,我們動了一個埋伏多年的探子才打聽到消息。只知皇后如今病重,人怕是不行了,太子被軟禁在殿內(nèi),輕易不得外出?!?/br> 姬凡垂眸若有所思:“知道了,退下吧。” 侍從又低聲說了一件事:“殿下,韓大將軍和右相岳淵亭已經(jīng)帶著使臣隊伍抵達驛館,今夜前來拜見。” 語罷這才靜悄悄退出去。 容宣聽見關門的動靜,下意識看向姬凡,語氣難掩詫異:“趙素的身份怎么被發(fā)現(xiàn)了?” 姬凡在一片繚繞的霧氣中道:“看來你這個神算也有猜錯的時候。長孫德今日在殿前戳破了趙素身份,被周帝一劍刺死,趙素如今被軟禁宮中,寸步難出。你那句‘太皇太后薨逝’,只怕要改成‘皇后薨逝’了。” 容宣千算萬算也沒算到會出了長孫德這個變數(shù),不由得陷入沉思:“她女子之身已被戳破,周帝是萬萬不會立她為儲君了?!?/br> 姬凡悄無聲息游到他面前,墨發(fā)濕漉漉落在肩上,只唇色殷紅如血,好似水妖:“倒也未必,只看趙素能不能狠得下這個心了。周帝為保顏面,必不會戳破她女扮男裝之事,恰恰相反,免得引起朝臣懷疑,他反而會讓趙素安安穩(wěn)穩(wěn)坐在太子之位上,只是……” 容宣嘆氣接話道:“只是這個位置能坐多久卻不好說了。待此事風波平息,周帝要么會讓趙素‘因病暴斃’,要么會挑揀錯處罷免她的儲君之位,當真是進退維谷?!?/br> 除非……趙素走上謀反的路子。 姬凡聽見這個消息也不見得有多高興。趙素以女子之身為儲尚且承受諸多非議,他日后若以卿子之身稱帝,受到的阻力比起趙素只會多不會少。 姬凡掬起一捧水,從指縫間潺潺落在容宣肩上,忽而意興闌珊:“那些老臣真是好生沒意思,他們自己無才無能當不得皇帝,卻偏又不許又才又能的人掌權。” 容宣將他拉入懷中,貼得嚴絲合縫,低聲笑道:“那些老臣半截身子都入了棺材,也只能在剩下的日子里逞逞威風罷了。這天下向來是能者得之,何必理會他們。” 容宣語罷,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燕國使臣入京,韓嘯云怎么也跟了來,他是燕國大將軍,不怕被周帝發(fā)現(xiàn)嗎?” 姬凡懶懶伏在容宣肩頭,眼角眉梢?guī)е撤N事后的饜足,聞言用指尖輕輕點了點容宣的臉頰,聲音微?。骸罢f你傻,你是真的傻,韓嘯云自然不會明目張膽入京,他扮做右相隨從,喬裝打扮,自然無人識得。” 容宣有一下沒一下輕撫著他的后背:“他們此次前來是為了護送你回燕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