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晝忽然問蕭今昂：“你想救那只貓嗎？”

    蕭今昂正在為醫(yī)療費發(fā)愁，聞言下意識道：“救呀，為什么不救？”

    不過他這次一定不能再用明晝的錢了，得想辦法找別人借點。

    明晝戴著墨鏡，遮住了臉上的大半神情，垂眸不語時，讓人窺不清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可那是一只殘疾貓。”

    “就算白送，都不會有人要的殘疾貓……”

    “值得嗎？”

    明晝不在意治療費用，他只是在意蕭今昂為什么要救那樣一只貓，盡管最開始提出要帶貓咪來醫(yī)院的人是他。

    蕭今昂活得很簡單，并沒有人類那么多復雜的心思，聞言撓了撓頭：“沒關系，我可以好好照顧它的。”

    沒關系……

    他永遠都是這句話，好似能原諒世上一切疾苦。

    明晝聞言指尖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么，可還沒等他說出來，耳畔就忽然響起了蕭今昂急匆匆的聲音：“明醫(yī)生，你在這里等一下我，我去找朋友借點錢，很快就回來?！?/br>
    語罷立刻轉(zhuǎn)身推門，速度飛快地離開了這家寵物診所。

    明晝下意識站直身形，驚疑不定的出聲：“蕭今昂？”

    “你的朋友好像走了?！?/br>
    鄰座養(yǎng)狗的女生好心提醒道。

    江未眠大白天躺在家里睡得正香，忽然接到蕭今昂打電話借錢的消息，想炸地球的心都有了。但起床氣歸起床氣，他還是勉強從睡夢中清醒過來，和蕭今昂約了個地方見面。

    江未眠前段時間和對象在國外旅游，時差還沒倒過來。他趕到見面地點時，發(fā)現(xiàn)蕭今昂還沒到，面無表情打了個哈欠，直接在路邊長椅上坐了下來。

    陽光漏過枝葉縫隙，撒下大小不一的光斑，這種灼熱的天氣愈發(fā)讓人感到昏昏欲睡。江未眠抹了把臉，努力睜開雙眼，繼續(xù)坐在長椅上等著蕭今昂過來，全然沒意識到自己根本沒見過對方的人類形態(tài)是什么樣子。

    蕭今昂害怕耽誤貓咪治療，幾乎是一路疾跑到見面地點的，在經(jīng)過路邊長椅時，忽然發(fā)現(xiàn)上面坐著一名蹺二郎腿打瞌睡的男人，急險險剎住了車。

    是江未眠！

    蕭今昂站在遠處，仔細觀察了一下，最后發(fā)現(xiàn)面前這名男人雖然有點黑，但確實和江未眠長得很像，猶豫一瞬，往前走了兩步。

    江未眠剛好打瞌睡醒了，他懶懶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環(huán)顧四周一圈，正準備看看蕭今昂來了沒有，結(jié)果就見一個男的在不遠處盯著自己。

    “……”

    江未眠靜靜與他對視三秒，然后淡定移開了視線，他確定自己不認識這個人。

    蕭今昂見江未眠不理自己，疑惑撓頭，又試探性往前走了兩步，希望對方能發(fā)現(xiàn)自己，然而此舉卻引來了江未眠的警惕。

    江未眠覺得自己面前這個陌生男子很反常，皺了皺眉，出聲問道：“有事嗎？”

    蕭今昂茫然點頭：“有?！?/br>
    江未眠：“什么事？”

    蕭今昂紅著臉不好意思道：“那個那個……你可以借我一點錢嗎？”

    江未眠：“……”

    江未眠聞言終于意識到了什么，下意識從長椅上站起身，詫異問道：“你……你該不會是小金剛吧？”

    蕭今昂見他終于認出自己，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是呀是呀！就是我就是我！”

    江未眠心想一段時間不見，系統(tǒng)怎么變得這么人模人樣了，又是驚喜，又是好奇：“這就是你的人類形象嗎？”

    蕭今昂笑瞇瞇點頭：“是呀是呀，是不是很好看～”

    江未眠顯然說不出什么天花亂墜的夸人話，聞言仔細端詳一番，最后中肯點評道：“還可以，不丑。”

    他語罷不知想起什么，從上衣口袋抽出了一張銀行卡遞給蕭今昂，言簡意賅道：“密碼六個零，錢不多，但應該夠你撐一段時間了。”

    蕭今昂小心翼翼用雙手接過，發(fā)出了沒見識的驚嘆：“哇，你們地球人真奢侈，就一毛錢還專門用銀行卡存著呀。”

    江未眠：“……”

    江未眠噎了一瞬，沒想到蕭今昂連那么離譜的玩笑都會當真：“誰跟你說里面只有一毛錢的?！?/br>
    他其實也不算什么有錢人，以前單身漢一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后來有了對象，勉強攢了點錢，但買完房子，又出國旅游一趟，都花的七七八八了。

    江未眠：“里面有一萬塊，是我的私房錢?！?/br>
    他其余的錢都在對象那里保管著，不太好動。

    蕭今昂眼巴巴問道：“請問你的對象還有私房錢嗎？可不可以借我一點，我以后有錢了就還給你們?！?/br>
    江未眠靜靜看著他：“我對象沒有私房錢，他以前窮到都要去街上賣花了，你又不是不知道?！?/br>
    蕭今昂一拍腦袋：“對哎，我差點忘了?！?/br>
    他語罷把那張銀行卡小心翼翼塞進褲子口袋，然后寶貝似地拍了拍，好奇問道：“一萬塊錢對你們?nèi)祟悂碚f多嗎？”

    江未眠垂眸思索了一瞬：“假如你一天吃三頓，一頓只吃一個饅頭，一個饅頭一塊錢，一萬塊錢應該……夠你吃九年？”

    第265章 告訴你一個秘密

    蕭今昂一陣風似地離開了診所, 誰也摸不清他到底去了哪兒。護士掀開簾子出來，正準備問問他們選擇哪種治療方案，結(jié)果就見明晝一個人坐在等候區(qū)的長椅上, 不知在想些什么。

    護士環(huán)視四周一圈，疑惑出聲：“明醫(yī)生，你的朋友呢？”

    明晝聞言抬起頭，慢半拍回過神道：“他……他有點事，暫時先離開了?！?/br>
    護士剛才在里面聽見了一些動靜，下意識問道：“他是不是出去找朋友借錢了？”

    明晝不語, 算是默認。

    護士心里感到奇怪，明晝是高級心理咨詢師, 而且又在私人機構(gòu)任職，薪水只高不低。寵物的治療費雖然昂貴，但對于他來說其實算不了什么。蕭今昂要借錢也該找他借，何必舍近求遠, 還是說這兩個人的關系其實沒那么熟？

    護士思及此處，往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委婉勸說道：“我看你朋友應該不會回來了, 一只流浪貓，誰會傻到往里面砸錢, 等會兒給它傷口簡單做一下處理就放回路邊吧?！?/br>
    明晝聽她說蕭今昂不會回來，循聲看了過去，盡管雙目失明, 墨鏡后面的那雙眼卻好似能看透人心, 微微偏頭, 似乎有些疑惑, 皺眉問道：“放回路邊？”

    護士嘆了口氣, 解釋道：“明醫(yī)生，照顧寵物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更何況是生病的寵物。我就算想把它送養(yǎng)給好心人，但一沒有品相，二不健康，根本不可能有人收的，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它放歸路邊?！?/br>
    醫(yī)生正在里面給貓咪處理傷口，細細的貓叫聲痛苦而又孱弱，讓人坐立難安。護士最后斟酌著詢問道：“明醫(yī)生，這只貓你是打算怎么辦？如果決定治療的話，我們現(xiàn)在就給它輸液?！?/br>
    蕭今昂現(xiàn)在還沒回來。

    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回來。

    明晝兀自坐在長椅上，昨夜不小心磕傷的膝蓋忽然后知后覺傳來一陣隱秘的刺痛感，他無意識攥住自己的膝蓋，試圖將那種惱人的疼痛壓下去，然而越攥越疼，最后白著臉松開了手，里面的貓叫聲也越來越孱弱。

    一簾之隔，他們的境遇冥冥中竟有了幾分相似，好像都成了被人遺棄不要的物品。

    明晝最后從口袋里慢慢拿出錢夾，抽了一張銀行卡遞給護士，只說了兩個字：“治吧?！?/br>
    護士對此有些訝異，但也沒再勸阻，刷完卡就還給了他：“如果你不方便照顧的話，可以暫時寄養(yǎng)在我們這邊，等康復了再接回去?！?/br>
    她以為明晝想收養(yǎng)這只貓，然而明晝一言不發(fā)，沒有對此事做出任何回應，片刻后就摸索著起身，推門離開了這間診所。

    護士見狀在后面問道：“哎，明醫(yī)生，你去哪兒??？”

    明晝推門的動作微微一頓，淡淡道：“我出去透透氣，很快就回來?！?/br>
    事實上明晝也不知道該去哪兒，他只是感覺有點喘不過氣，想暫時離開那種充斥著消毒水味的環(huán)境，然而在附近走了沒幾圈，就因為腿上隱隱約約的刺痛迫不得已停住了腳步。

    而另外一邊，蕭今昂借到錢后，就順路去了一趟銀行，把卡上所有現(xiàn)金取了出來。盡管江未眠勸他有事刷卡就行了，不要像個土包子一樣把厚厚一摞鈔票隨身揣兜里，但蕭今昂就是不聽，他覺得錢還是攥在手上最安全。

    “那你有事給我打電話，時間不早，我先回去了?！?/br>
    江未眠目光落在蕭今昂鼓鼓囊囊的口袋里，摸了摸鼻尖，最后忍不住出聲提醒道：“你小心點，別被人偷了。”

    蕭今昂寶貝似地捂住褲子口袋，用力點頭：“嗯嗯嗯！你放心，我肯定不會被人偷的！”

    誰偷扎誰！

    江未眠見狀想說些什么，最后又什么都沒說，只感覺系統(tǒng)實在傻得讓人擔心。他捂著嘴打了個哈欠，擺擺手算是告別，走到路邊攔了輛出租回家了。

    而蕭今昂也沒多耽擱，揣著錢立刻朝著診所的方向趕了回去，然而等他氣喘吁吁趕到診所的時候，卻連明晝的人影都沒看見，就連之前帶狗狗看病的那對男女也走了。

    蕭今昂環(huán)顧四周一圈，不免有些茫然，他發(fā)現(xiàn)前臺有名值班護士，剛好是之前和明晝說話的那位，連忙過去問道：“麻煩問一下，你知道明醫(yī)生去哪兒了嗎？”

    護士正在填病歷本，聞言下意識抬頭，卻見是去而復返的蕭今昂，詫異出聲：“你不是走了嗎，怎么又回來了？”

    蕭今昂從口袋里拿出一疊厚厚的紅色鈔票，在護士眼前晃了晃，不好意思地撓頭道：“對不起，我剛才找朋友借錢去了，請問治療費用是多少呀？”

    他跑得滿頭汗，說話時卻仍是笑瞇瞇的，像一團和煦的暖陽，莫名讓人心軟。

    護士沒想到他居然真的跑去借錢了，反應過來，回頭看了眼里面正在輸液的貓咪：“沒關系，明醫(yī)生剛才已經(jīng)把所有費用都結(jié)清了，你不用給錢了?！?/br>
    蕭今昂沒想到明晝居然付了款，眨了眨眼，有些無措：“那他人呢？”

    護士道：“明醫(yī)生說想出去透透氣，可能就在附近散步吧，你要不找找？”

    蕭今昂聽聞明晝一個人離去，心中不免有些擔憂，說了聲謝謝就急匆匆推門離開了診所。他正準備打開系統(tǒng)定位，看看明晝的坐標位置，結(jié)果剛出門就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從隔壁超市慢慢走了出來，手里還拎著一袋東西。

    是明晝。

    蕭今昂見狀，剛才還懸著的一顆心鬼使神差落了下來，不知為什么，站在原地沒出聲。他眼見明晝用導盲棍探路，一步步朝著自己的方向走來，終于忍不住出聲叫住了對方：

    “明醫(yī)生——”

    明晝聞言腳步一頓，下意識面向他所在的方向，似乎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慢半拍出聲問道：“蕭今昂？”

    蕭今昂見他認出自己，立刻喜笑顏開，小雞啄米似地點頭：“是呀是呀，是我。”

    他語罷快步走到明晝面前，然后把自己的口袋里的錢全部掏出來，盡數(shù)塞到了明晝手里：“你看，我剛才找朋友借錢去了，借了這么多呢?！?/br>
    夠他吃九年的大饅頭了！

    明晝手里還拎著東西，猝不及防被蕭今昂塞進一摞錢，難免有些怔愣。他下意識攥住那摞厚厚的錢，粗略估算了一下，發(fā)現(xiàn)大概有八、九千的樣子，詫異問道：“這些都是你剛才借的錢？”

    蕭今昂點頭：“我原本想多借一點的，但是他的錢也不多了，所以只有一萬塊。明醫(yī)生，這些錢夠給小貓治病嗎？不夠的話我再去借?！?/br>
    聽蕭今昂提起那只貓，明晝忽然安靜了下來。他攥著手里沉甸甸的錢，心中猜測這大概是蕭今昂全部的積蓄了，慢半拍問道：“你真的要救那只貓？”

    蕭今昂幾乎沒怎么猶豫：“救呀?！?/br>
    這兩個字由他嘴里說出來，莫名帶著幾分理所當然，帶著幾分天經(jīng)地義，仿佛本就該這么做。

    明晝聽不出情緒的問道：“可那只貓瞎了，以后永遠都治不好了，你還要養(yǎng)嗎？”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一定要反復問蕭今昂這個問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得到一個什么樣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