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換成別人, 或許早已被他的氣勢嚇住，謝霖反倒是向前邁出了一步。

    “別過來?！痹颇顗m出聲叫住他，語氣危險(xiǎn)。

    謝霖動(dòng)作一頓, 緊接著便像是沒聽到似的靠近了寒潭, 閑適地跪坐到池邊, 向云念塵伸出手。

    池子不大，云念塵想退, 動(dòng)作卻遲疑了一瞬。就這一瞬的猶豫, 足以讓謝霖把手掌貼到他額頭上。

    觸感溫?zé)帷?/br>
    久違了。

    他看了他好一會(huì)兒, 才重新開口。

    “我該怎么叫你？師兄，還是把你當(dāng)成一個(gè)剛?cè)腴T的小弟子？”

    謝霖莞爾。

    盡管云念塵的語氣保持著一如既往的平淡，但他還是從中聽出了一絲壓抑著的憤怒，又因?yàn)檫^于熟悉這種憤怒，謝霖莫名聽出了一點(diǎn)委屈的味道。

    他還真想了想。

    “對我來說，其實(shí)哪種都一樣。失去記憶是我分割元神后可能付出的代價(jià)，既然發(fā)生了，我也用著不同的名字重活了那么幾次，那我就不會(huì)否定它的存在，因?yàn)闊o論是哪個(gè)我，所經(jīng)歷過的每一天都是真實(shí)的。但……”謝霖笑了一下，“剛?cè)腴T的小弟子不會(huì)和北辰峰主有過多的聯(lián)系，從這個(gè)角度說的話，我還是當(dāng)謝如衣好了。”

    云念塵：“……”

    “感動(dòng)嗎？”謝霖沖他眨眨眼，又拍了他一下，“好了，別在寒潭里泡著了。師父以前不是常說，你要學(xué)會(huì)自己平心靜氣，不能總依靠這些外力嗎？總泡在里面?zhèn)恚阆绕饋?，我們……聊聊。?/br>
    “聊什么？”

    “就……隨便聊聊？”謝霖被他問懵了，“你不是生我的氣嗎？”

    “我怎么會(huì)生你的氣……我有資格嗎？”云念塵問完這一句，突然從池水中躍起，飛濺的水花叫謝霖閉了閉眼。一瞬的工夫，云念塵已經(jīng)站在岸邊，不知從哪里扯出件干燥的衣袍披到身上，謝霖睜眼時(shí)，那翻飛的衣袂剛剛落下。

    “我沒有生你的氣，不需要聊，若是你沒別的事，就回去吧?！?/br>
    他說完，徑直離去，回了屋中。

    謝霖：“……”

    他果斷追了上去，推門而入。

    “我記得你以前沒有打擾別人練功的愛好，師兄?！痹颇顗m似乎被他鬧得有些不耐煩。

    謝霖一掌打了過去。

    云念塵從不對他設(shè)防，先是愣了愣，但他畢竟修為和經(jīng)驗(yàn)在身，怎么都不至于避不開這下攻擊。然而謝霖的目標(biāo)并不是這一掌，他對云念塵的身法路子無比熟悉，這一掌不過是聲東擊西。

    為的是下一掌打中云念塵的丹田。

    云念塵渾身巨震，往后退了半步，沉默地看著他。

    “躲什么？”謝霖歪了下腦袋，平靜地盯著他看，“你設(shè)下的禁制甚至沒把我排除在外，若是真不想見我，好歹換個(gè)禁制吧？”

    “呃……”云念塵垂眸，沒有出聲。

    “口是心非——我這么輕的一掌，拍得你很難受吧？你還是這樣，明明被心魔折磨得死去活來，卻半句都不肯說。”謝霖說著，朝寒潭的方向遙遙望了一眼，淺淺一笑，“你總不會(huì)真以為我猜不到你為什么泡寒潭吧？從我們回來到現(xiàn)在，四……算過去五天吧，言師弟說你一回來就沒了蹤影，若是我沒猜錯(cuò)，你怕是在外面的時(shí)候就撐不住了，整整五天應(yīng)該都泡在寒潭里?！?/br>
    他往云念塵那里靠近了兩步：“告訴我會(huì)怎么樣呢？”

    云念塵偏過頭，不愿同他對視，甚至還想往屋里退。謝霖?cái)r住他，提高了聲音：“說話??！”

    云念塵一愣，扭頭看他，不太相信：“你……生氣了？”

    謝霖仔細(xì)品味了一下，隨后認(rèn)真點(diǎn)頭：“嗯，是的?！?/br>
    印象中，謝如衣從未生過氣。他總是溫和的，對世間的一切友善且好奇，私底下愛犯懶又帶著惡趣味，但脾氣總是很好。

    云念塵還真覺得有些新鮮。

    可是……

    “要我說什么呢？我被心魔折磨，是因?yàn)槲铱绮贿^，難道我告訴師兄，師兄能幫我解決么？”他語氣淡淡，“你分明知道，每個(gè)人的心魔都只能自己解決?！?/br>
    “是這樣?！敝x霖點(diǎn)點(diǎn)頭，“想要解決心魔，無外乎找到心魔形成的原因，也就是弄清自己的執(zhí)念，然后要么放下，要么拿起——如此說來，倒真是告訴我也沒用?！?/br>
    “既然師兄知道，還逼問我做什么？”云念塵垂著眼，“沒事便請回吧?！?/br>
    “因?yàn)槲蚁胫?，你的心魔為何而生啊?！?/br>
    “這好像是我的個(gè)人問題？師兄未免問太多了?！?/br>
    “真是我問太多嗎？”謝霖深吸口氣，他好像想破口大罵，沒等開口，這口氣又突然xiele，眼皮耷拉下來，盯著地面看了片刻。

    隨后，他掀起眼皮，用像平日里一樣隨意的語氣問：“你知道我有過心魔嗎？”

    謝如衣有過心魔這事確實(shí)是個(gè)秘密，從前云念塵確實(shí)不錯(cuò)，近日也確有耳聞。

    所以他沒說話。

    “我心魔度得快，這事除了我沒人知道，當(dāng)然現(xiàn)在我也可以告訴你，我因何生心魔，又因何度過?！?/br>
    “我度得快，是因?yàn)槲蚁氲瞄_，因?yàn)槲覍?shí)在不覺得——”謝霖說著湊了過去，在云念塵微微瞪大的眼眸中，輕輕碰上他的唇，“喜歡上自己的師弟是多么無法接受的事情?！?/br>
    云念塵已經(jīng)懵了。

    “你的心魔，”謝霖看著他，認(rèn)真問道，“是因?yàn)槲覇幔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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