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抬起她的下巴，將頰邊清淚拭去，心疼道：“我記得你同我一起，被姬瑄鎮(zhèn)在城下，為何會在這里？”

    “流蘇換了我一命?！苯獙幍溃澳阒赖?，我們姐妹一體雙魂，jiejie如今還在城中。”

    遺憾之色不過一閃而過，蚩尤道：“還好活著的是你?！?/br>
    姜寧手一僵：“那……要救嗎？”

    “有你就夠了。”蚩尤輕輕刮了下姜寧的鼻梁，“你姐是個瘋子，我只要你?！?/br>
    姜寧「嗯」了一聲，又將額頭貼上蚩尤的手掌，眼底晦暗不明。

    蚩尤恍惚片刻，幽幽問道：“我的臣民如今又在何處？”

    “在千古城底?！苯獙庩幒菀恍?，“你放心，他們會回來的，很快。”

    很快，除了他們，還有更多的人會臣服在您腳下，起戰(zhàn)神之威，開盛世盛景。

    蚩尤滿意道：“辛苦你籌謀一切，接下來交給我，我知道姬瑄沒死，連他那個礙事的玩偶都活著?！?/br>
    神女眉心一跳：“玉不知何故竟已輪回轉(zhuǎn)世，如今有了活人身體，是一個叫玉無缺的天極宮弟子，可是蚩尤哥哥，你怎么說姬瑄也活著？他明明——”

    “活著?！彬坑壬钗豢跉?，“我感覺得到，他還在。我既已回來，便不會再讓他有活命的機會，瓔珞，將他找出來?！?/br>
    姜寧道：“千年囚禁之仇，蚩尤哥哥可以好好報了，定要親手了結(jié)他。”

    “一死豈不是便宜他了？”蚩尤冷笑，“我要活剮此人，再將他變成最低賤的鬼兵?！?/br>
    姜寧低低道：“是，一切都會如你所愿的?！?/br>
    蚩尤輕撫神女面龐，柔聲道：“是如你我所愿?！?/br>
    ……

    本來去江陵只要五日，可一路走走停停，行了七日還有一段距離才到江陵。

    鶴不歸并非故意拖延時間，實在是靈脈脈絡(luò)上異象頻生，除了邪祟侵擾，連好端端的樹林都有些古怪，四月本是萬物復(fù)蘇的飛花時節(jié)，林中卻枯木遍地，一片腐敗氣象。別說飛花，連葉子都長不出來。

    所以這一路，他忙著挖草挖土，攢了三個乾坤袋的泥巴和草根子，發(fā)覺脈絡(luò)之上的萬物像是都被吸走了精氣。

    玉無缺打水回來又沒見人，便問空知：“師尊又挖上了？”

    “嗯，咱們這一路都沒見幾個活物，方才好像有只兔子，師尊追著去了。”空知指了指身后的小樹林道，“他不讓我跟著，還說了你也別去。”

    這幾天鶴不歸寡言少語，任玉無缺怎么鬧他，都是不笑不語的孤寡樣子，閑暇時手里捧著一本《清心經(jīng)》念個不停，像是明天就要剃度出家似的。

    兩個徒兒當(dāng)然知道他古怪，又問不出個所以然。

    空知嘆氣：“問了你幾次，都說沒惹他，可分明就是在生悶氣啊?！?/br>
    玉無缺兩手一攤，素日生悶氣一哄就笑了，再怎么氣大不了打一頓，哪會像現(xiàn)在這樣不理人。

    玉無缺無辜得很：“晨起練劍，師尊也像尋常一樣指點我劍術(shù)，午間畫陣，問他什么他也答，看上去沒什么異樣，除了……”

    除了不跟玉無缺閑聊，不牽手，不攬背，不吃喂來的飯，不同屋而眠，連頭發(fā)絲都不給碰了之外，還真沒什么不同。

    說是疏離卻也沒有，他作為師尊，每日教習(xí)和檢查課業(yè)是一樣不落。

    但避著玉無缺是rou眼可見的，甚至答錯問題彈爆栗的懲罰都改了，改用樹枝打手心，像是連打人這點肌膚觸碰都唯恐避之不及。

    某一夜玉無缺瞧他臉色不大好，擔(dān)心發(fā)熱想探一探師尊的額頭，鶴不歸卻冷冰冰地挪開了臉：“你不要再碰我。”

    自那之后，玉無缺更是確定鶴不歸心里有事，而且跟自己有關(guān)，跟自己平時和他太親近有關(guān)，以至于他老實收斂了許多，也刻意避著和鶴不歸接觸，以免將人惹毛。

    玉無缺疑惑：“空知，我行為舉止輕浮嗎？”

    “對旁人倒是沒有?！笨罩蠈嵒卮穑皩熥鹉阆騺硎遣蛔⒅囟Y節(jié)的，要說輕浮也不是不行?！?/br>
    玉無缺蹬他一腳：“我是他徒弟，照顧他難免觸碰，師尊之前都不在意，為何現(xiàn)在突然就不讓我摸了?！?/br>
    “你瞧瞧你的用詞?！笨罩艘豢?，嘖嘖搖頭，“和流氓有什么區(qū)別？”

    玉無缺翻了個白眼，玩著劍穗：“這兩日我已經(jīng)很注意了，離他遠遠的，還要別扭到什么時候啊?！?/br>
    空知拱拱他：“師兄，你連人都哄不好，還怎么做師娘？”

    “我倒是想去，你又說我是流氓！”玉無缺怒道。

    空知笑他：“若是師娘做這些便不叫流氓，你早日拿到正經(jīng)身份，不是就沒這層顧慮了么?！?/br>
    說的也是。

    玉無缺心想，鶴不歸這種幼稚人，誰知道他在別扭什么小孩心思，怕是親近太過他自己害羞，倒不如早日將窗戶紙捅破，伸頭一刀縮頭一刀，好過現(xiàn)在這般不尷不尬的疏遠。

    “我去找他?！庇駸o缺提劍站起來，大步往林子里跑去。

    鶴不歸確實被事情絆住了腳，是字面意義的絆住腳。

    也不知地底埋了多少東西，藤條從土里冒出來，以特別遲緩的速度爬到自己身邊，其實只要一劍便能將它們砍斷，可鶴不歸沒察覺到任何邪魔歪道的氣息，也想查清楚這些東西是什么，就由得藤條纏上了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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