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洲的大火看上去毀天滅地，卻是血蠱最有效的解藥, 待甘霖降下, 草木再生，這塊福地依舊會欣欣向榮，沒了蠱蟲滋生就再無后顧之憂。

    鶴不歸想起一事, 問道：“我沒有看到魑魅魍魎?！?/br>
    “吃了?！庇駸o缺拿著他的手蓋在自己肚子上,“這里, 以備不時之需，不知哪天再遇到蚩尤的手下, 或是蚩尤本人和神女, 總得存些口糧應(yīng)付他們?！?/br>
    鶴不歸：“……”

    那也不能不分好歹都吃進肚子里, 玉無缺每動一次魂術(shù)，消耗都十分巨大，他雖不說，可鶴不歸看在眼中著實心疼，頭一次還哭了鼻子。

    玉無缺捏住他的嘴：“那事可別提了，我要臉?！?/br>
    “臉面有性命要緊？”鶴不歸微微側(cè)過頭，“如今看上去游刃有余，可身體還是虛耗過度，魂術(shù)要少用?！?/br>
    “念叨起人來，當(dāng)真像家里管事的媳婦?！庇駸o缺噘嘴一笑，想象了下鶴不歸穿著圍腰拿著鍋鏟追在自己屁股后面碎碎念的樣子，就很知足。

    “我還是你師尊?！柄Q不歸認真地揪起玉無缺手臂上一坨rou，威脅道，“我方才說的話，你記沒記住?！?/br>
    “好好好，徒兒知道了?！庇駸o缺乖巧保證，“禁術(shù)不可濫用，若非萬不得已又情勢緊急，我也不想將這些亂七八糟的妖物放到自己身體中?！?/br>
    玉無缺感慨道：“每一次納魂或是吞吃都會看到對方的人生，所以后來我學(xué)著盡量屏蔽五感，不過五通神和魑魅魍魎的記憶我看了些?！?/br>
    “有什么特別之處？”鶴不歸問道。

    玉無缺道：“以他們立場來看，蚩尤絕對是個值得付出一切效忠的主上，他們的忠誠超越了對身家性命的顧及，而「兵主」這個稱謂儼然是種信仰?！?/br>
    玉無缺將他看見的蠻荒景象描述了一番，險象環(huán)生，惡劣無比，那個地方和中原一樣大，可卻是想象不到的貧瘠和艱難，蠻荒人要活下來得和兇蠻的野獸和邪魔撕斗，不死不休，力量的懸殊導(dǎo)致他們一直是旁人的盤中餐，刀下鬼。

    橫空出世的蚩尤是靠自己的雙手為貧苦大眾殺出血路的，他數(shù)十年如一日地戰(zhàn)斗，舍生忘死浴血奮戰(zhàn)，才換來后方蠻荒人稍稍安穩(wěn)的生活和八十一部落死心塌地的追隨。

    這樣的孤膽英雄，自然被蠻荒人當(dāng)做神明一樣信仰和愛重。

    玉無缺道：“由此可見，蠻荒人的萬眾一心才是蚩尤志得意滿的來源，魂窟若開，人族必敗，即便魂窟不開……”

    “憑他們的斗志和生存的本能，我等也幾乎沒有勝算。”鶴不歸接話道，“這倒不難解釋當(dāng)初他為何要從蠻荒來到中原，這里水土豐美適宜安居，蚩尤既然從不為自己而戰(zhàn)，要想為蠻荒的人圖謀一片生存之地，搶奪中原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我想不透當(dāng)時的仙族為何要阻攔……”

    “這就是我要同師尊說的，算是一個猜想。”玉無缺道，“蠻荒就是中原，魂境也是中原，可此前我們看不到他們，像不像九天玄境和冥府？”

    鶴不歸愣了一下，這個說法很新奇，若是他不了解魂境的機制，那必然會覺得玉無缺在胡說八道。

    鶴不歸道：“你的意思是，某種天然的界限橫亙在不同的族群之間，大陸是同一塊大陸，卻在不同的時空里?！?/br>
    “都說仙界一日，人間一年，我沒去過那自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那很有可能每個境界的時間流逝是不一樣的?！庇駸o缺道，“九天玄境和冥府是被仙族管轄，包括人間，許人飛升和冥府收魂都可看做跨過界限之舉，師尊方才的疑惑，癥結(jié)就在這?！?/br>
    鶴不歸恍然大悟：“仙族凌駕在生靈之上，很大程度是因為這個，蠻荒人破了界限，又掌握了魂術(shù)，仙族自然容不下他們，同理，也容不下姬瑄。”

    “蠻荒人和姬瑄破除界限八成是無心之失，照此推斷，境界交錯下并不是那么穩(wěn)定，所以才有空隙可鉆?！庇駸o缺道，“若我能利用魂術(shù)尋到縫隙，豈非上天入地?zé)o所不能，那要把蠻荒的雜碎送回去也不是不行?！?/br>
    畢竟兩個人的計劃，停留在姬瑄當(dāng)初起頭的魂窟那里，一日停留在凡塵一日就有再啟的可能，玉無缺只不過想到了再后的事，想一勞永逸地解決。

    鶴不歸定定地看了他很久，又是柔情又是欣慰，贊賞溢于言表，還多出些崇拜來，他的徒弟不止出師了，往后恐怕要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不論身為師尊還是媳……師尊，鶴不歸都十分高興。

    他軟綿綿靠過去，笑著說：“照你說的去證實，反正此事務(wù)必得管到底，若真如此，那確實是造福后世了。”

    “接下來事還多呢，不少感染了蠱毒的百姓被集中隔離在附近村子里。”玉無缺道，“師尊可想過該如何處理？”

    “去看過再說。”鶴不歸道，“我不知道具體人數(shù)，可哪怕只有一人，也不想就這樣了結(jié)了他們性命。他們和作惡之人到底不一樣?！?/br>
    “那明日去了再商量，睡吧。”玉無缺將被褥拉緊，把人蓋得嚴嚴實實，像哄小孩般輕輕拍著鶴不歸的肩道，“你守了我三天，今夜可以安心睡了。”

    “手給我。”鶴不歸閉上眼喃喃道。

    玉無缺問他：“冷嗎？”

    “不冷。”鶴不歸攥著對方的小指，窩著舒舒服服道，“這樣安心些。”

    玉無缺沒吭聲，低頭吻了吻鶴不歸的頭發(fā)，任由他攥著指頭，真是可愛又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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