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仿佛回到了白令川的那日，寂靜空曠的千古城大殿中。

    這場大戰(zhàn)是以蠻荒人全數(shù)落敗劃上的終點(diǎn)，之所以馬失前蹄，全因他們對凡塵這個空間太過陌生，不知此地孕育和滋養(yǎng)著萬物生靈的，是上古仙賢留下的能量，姬瑄正是利用了所有能利用的東西瞬息之間便將他們封在了原地。

    鶴不歸精疲力竭地睜開眼，身體從半空往下墜，掃過臉頰的風(fēng)里還有靈魂的殘片，魂術(shù)依舊在激蕩，快要砸向地面時，傀儡只身奔向他，穩(wěn)穩(wěn)地接了下來。

    鶴不歸回過神，滿眼只有這具木傀儡心口那縷輕薄縹緲的魂火。

    他瞳孔微縮，失聲喊了出來：“無缺！”

    傀儡怔愣了片刻，一把抓住鶴不歸的手腕，將掌心覆蓋在心口處。

    那里橫生一股漩渦，將人的意識和視線都攪得模糊不清，鶴不歸發(fā)覺自己的魂魄脫離了rou身，被徹底卷了進(jìn)去。

    萬幸的是，他看見傀儡嘴角的一抹笑意，那么熟悉。

    盡管再次睜開眼，不知又到了哪一個時代。

    鶴不歸卻稍許明白了這多次穿越時空的意義，他見到的是玉無缺的因果，想要找到他，必然要從最初去尋。

    原來「玉」之所以會誕生，不是在大殿中愛慕偃師而起的，是絕境中姬瑄將它做出來在蠻荒并肩而戰(zhàn)逃出生天，此為契機(jī)，更是在縫補(bǔ)裂隙時，應(yīng)龍的魂術(shù)席卷黏連了魂魄的殘?jiān)?，聚在了它的殼子中?/br>
    和空知的覺醒異曲同工。

    竟也是這具最初以獸骨潦草拼湊出的「工具」，成了牽住自己心火的愛人。

    ……

    溯境，終象。

    “主人，玉有幸伴你數(shù)十載，最高興的一樁事大抵就是有了魂魄，此魂只屬意你一人?！笔煜さ穆暰€在大殿中響起，空靈又寂寥，他對著鶴不歸的耳邊道，“可世事無常，今日之后玉興許就不能活了?！?/br>
    “不過沒關(guān)系，既有魂魄，便一定可以入輪回道?！庇裥χ?，“我會去找你的，主人千萬保重，等著我?！?/br>
    作者有話說：

    溯境共有三個象——

    第134章 溯境終象

    溯境, 終象。

    玉傀儡還沒邁出大殿的門，手腳突然似灌了鉛再也挪不出半步，他僵硬地立在原地, 甚至連扭頭的動作都做不到。

    “主人?！蓖Π蔚纳碜死鲆粭l長長的影, 外頭已近黃昏, 鴉雀從空中掠過，碰到城墻邊緣的結(jié)界立時被拍得粉碎，玉道，“藥是我下的，只是想你睡得安穩(wěn)些?！?/br>
    “然后呢？”姬瑄懶懶地問，“你打算去殺光他們？”

    “一群烏合之眾?！庇竦?“死有余辜?！?/br>
    姬瑄嘆了口氣從軟榻上坐起來, 他只是裝睡, 又或者說鶴不歸的魂魄進(jìn)入身體才剛剛恢復(fù)意識。

    整座城市陷入一種劍拔弩張的緊急狀態(tài), 城墻邊緣濃厚的結(jié)界rou眼都可看見法術(shù)急速流動，方才玉傀儡提到「烏合之眾」，鶴不歸立時就明白他來到了哪一個時間節(jié)點(diǎn)。

    這是仙門眾家討伐至千古城下, 姬瑄身死封城的那日。

    “不要濫殺無辜。”鶴不歸緩緩朝那個背影踱步過去, 走到近前，伸手從后面環(huán)住了他的腰，下巴墊在肩上懶懶地靠著,“千古城建立的初衷, 是為了拯救無辜之人?！?/br>
    玉沒有說話, 只是微微垂眼看著腰前交疊的雙手，這雙造萬物化腐朽為神奇的手那么纖長嫩白, 抬手之間盡是溫柔, 他很想回應(yīng)這片刻的溫存, 緊緊地握住。

    “為何將我困住呢？”玉還是問出了聲，“我答應(yīng)你不殺便是，主人自然不會不信我，用主從靈絲將我困住，是打算做什么？”

    一股心疼和不舍從心里油然而生，鶴不歸鬼使神差地將人環(huán)得更緊了些。

    他聽見聲音自喉嚨自然而然地泄出：“玉，我一直覺得自己沒有做錯，可是現(xiàn)在有些動搖了?！?/br>
    玉輕笑一聲：“為何？他們的滔天怒火，主人從來都不在意的?！?/br>
    “與旁人無關(guān)?！奔Кu所思所想一股腦都鉆進(jìn)了鶴不歸的腦子里，一瞬間讓他明白了這個人在猶疑和質(zhì)詢的是什么，他道，“腳下踩著十萬陰魂，城里關(guān)著幾十萬孤魂野鬼，除了我，沒人認(rèn)同他們的存在?！?/br>
    玉堅(jiān)定道：“我認(rèn)同?！?/br>
    因?yàn)槟阃麄儙缀跏且粯拥难健?/br>
    而普天之下只有你我的認(rèn)同，反面就是世人眼里絕對的異端。

    姬瑄嘆了一口氣，繼續(xù)道：“錯了，只顧著想自己絕對有道理，這本身就錯了?！?/br>
    玉很是不理解：“時空裂隙打開之時，兵主帶著蠻荒妖邪入侵凡塵，那幾年數(shù)十萬無辜性命斷送其手，主人也說過。

    若是正常的「天災(zāi)人禍」剝奪性命，倒還可以說是命數(shù)如此，入了輪回從頭來過也便罷了?？伤麄兠髅鞅荒茄蛄死佑?jù)為己有，才逼得你我出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我們不過是給了大家另一種活法，沒有做錯！”

    這性子當(dāng)真跟玉無缺一樣啊，一樣的犟頭巴腦，一樣的不撞南墻不回頭，鶴不歸心中好笑，忍不住又道：“心意是好的，方式少了一環(huán)，玉，我只是想到一些更遠(yuǎn)的東西，兵主帶來災(zāi)殃并非他本身喜歡侵略，是不得已，不得已的起因是跟我們不在一個空間?！?/br>
    玉靜靜地聽著，似懂非懂。

    “既然多重空間存在，必然有某些限制將生靈都隔絕開來。”鶴不歸道，“兵主如今被龍脈的力量囚禁在凡塵，是他刻意破壞限制的報(bào)應(yīng)，這同我用魂術(shù)強(qiáng)留魂魄在凡塵是一個道理，面前的也是我的報(bào)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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