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簡看著茶壺里的水慢慢出現(xiàn)氣泡，語氣平靜，“我不知道該如何對待阿悅，他很鮮活，很沖動，很年輕，我不能將他關(guān)在家里，可外面太危險。”

    “理智上我明白，情感上我卻總是有些，失控?！?/br>
    “我希望他快樂，不希望他吃苦?！?/br>
    “可阿悅所認(rèn)可的人生，是要吃些苦的，也是許多人不理解的。”

    白老爺子頭一回聽白簡說這么多話，他知道，白簡的心是真的亂透了。

    被這么只小人魚，攪和得翻天覆地。

    以至于苦惱得半夜來找他談心。

    “他很倔，脾氣不好，過于善良心軟，變成人魚也沒有改變他身為人類時的一些小習(xí)慣于品格，我欣賞他的品格，可身為他的伴侶，我寧愿他自私一些?！?/br>
    白老爺子的尾鰭在水下無力的撥動著池水，“你要尊重他的選擇，他的人生，不然你的喜歡，就是他的累贅?！?/br>
    老人魚的嗓音嘶啞，老態(tài)盡顯?？伤菍Φ?。

    白簡有些累，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語氣不變，“我尊重他，但是……”

    白老爺子頭一次打斷白簡的話，“白簡，關(guān)心則亂?！?/br>
    明月透過窗紗照進(jìn)來，白老爺子眼睛睜得大了些，微微偏頭，看清了白簡耳后黑色的幾片鱗，嘆了口氣，“你看看你，至于嗎？”

    第101章

    茶壺里的水滾開。

    白簡挽起衣袖，抬手為白老爺子沖茶，白老爺子在水里慢慢換了一個姿勢，他從一旁的臺階笨拙地走上來，渾身是水，但屋子里開著暖氣，所以并不受涼。

    在門口的阿姨立即捧著一張?zhí)鹤舆^來為白老爺子披上。

    白一善坐在白簡對面，他頭發(fā)花白，摸到茶幾上的老花鏡戴上，手背上的皮膚皺巴巴宛如老樹樹皮，顫顫巍巍將白簡遞過來的杯子接入手中。

    “白簡，你也有皺紋了，”白老爺子意有所指，“你也在變老啦?！?/br>
    白簡笑了，“是啊?！?/br>
    白老爺子笑起來，滿眼欣慰。

    他見過白簡失去一切，永生對他來說是變樣的懲罰，他一直擔(dān)心，擔(dān)心很多，擔(dān)心白簡一直孤獨(dú)落寞下去。

    “哪怕是始祖，也拿這種……咳咳，這種結(jié)局，毫無辦法?！卑桌蠣斪语嬛?，咳嗽兩聲，“你這樣的人，會跟著伴侶變老，我沒有感到意外過。”

    “但你會那樣鐘愛那個……那個叫……叫…”

    “阿悅?！卑缀喬嵝训?。

    “對，那個叫阿悅的孩子，我見過，很耿直的一個人類，再耿直一點(diǎn)，就和白鷺一樣討厭了。”老爺子鼻息里輕哼一聲，“但他會變成人魚，我有些意外?！?/br>
    “他為我做出了很大的犧牲?！卑缀喆怪邸?/br>
    “白簡啊，”老爺子止不住的咳嗽，“我們做生意的人，最講究公平，有失就有得，但最沒辦法去衡量公平的事情，就是感情了?！?/br>
    “我一生，沒有伴侶，沒有子女，”白老爺子徐徐說道，“我遇見過很喜歡的人，為她……她站在船上，讓我去撈海里的月亮，后來她結(jié)婚又離婚，又結(jié)婚，我是她最好的知己?！?/br>
    “感情的付出，是滿足自己，讓自己開心的，如果索要回報，就顯得自私了。”

    “我給她買過一樽水晶雕像，我要求她，擺在書房高架上，要每日擦拭灰塵，要定期保養(yǎng)檢修……她和我冷戰(zhàn)了很久，并把雕像還給了我?！?/br>
    “不過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對值得的人和事付出的基礎(chǔ)上，如果是不值得，那另當(dāng)別論?！?/br>
    “你不會讓他失望的，我知道。”

    白簡為白老爺子的杯中重新加上水，“當(dāng)然，我永遠(yuǎn)愛他?！?/br>
    “為何呢？”

    “比他優(yōu)秀的大有人在。”

    白簡手指扣在桌面，敲了敲，“不清楚，但您應(yīng)該有所體會，那是一種很奇妙，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感覺?！?/br>
    就像世界上有很多種光，燭火的，太陽的，明月的……有的光普照大地，有的光照亮一室，飛蛾也會往最明亮最guntang的地方撲去。

    但阿悅他可能只是不起眼的螢火，或者是深海里的一條漂亮小魚，像他那樣的漂亮小魚，客觀來講，絕對不是最漂亮，也不是唯一漂亮。

    可他剛剛好，不管是魚鱗的排列，尾鰭撥動的頻率，他的顏色，他吐出來的泡泡一串有幾個，所有特質(zhì)組合在一起，深海里不會再有第二條這樣的漂亮小魚。

    一剎那，一瞬間。

    漂亮小魚的尾鰭就扇在了海神的心上。

    “我會尊重他的選擇。”白簡脊背筆直，孤拔，在明月下，“總歸，是我深愛于他?！?/br>
    白老爺子緩緩點(diǎn)著頭。

    他雪白的頭發(fā)在月光底下呈現(xiàn)出一種冰冷的銀制品質(zhì)感，變成了了無生氣的灰白。

    “最后，還能喝上一杯茶，真是好啊，”白一善慢慢闔上眼皮，“多謝你啊，白簡，這些年，辛苦你了?！?/br>
    白簡扣在桌面的手指慢慢攥入手心。

    月色朦朧，白一善的上身倒向了一邊的蒲團(tuán)，沉悶地一聲響，他也開始長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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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悅被吵醒，夾雜著餓醒睡醒等多方面因素，太累了，他翻了個身，望見坐在床邊的黑影，嚇得差點(diǎn)滾下床。

    “白簡？”

    斯悅回過神來，爬起來，跪在床上看著白簡，過了幾秒鐘，他敏感察覺到樓下有人，數(shù)量還不少，“樓下來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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