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擺擺手，“沒多大事兒，處理得快，沒上次周陽陽一半兒嚴(yán)重，不過還是得隔離，昨天有個實驗員助理炸了一樓的小實驗室，組長跑出來，結(jié)果就發(fā)燒了，現(xiàn)在還在吊水呢?！?/br>
    “正好，蕭暗可以趁這段時間休息一下，他好幾年沒休息過了吧？”

    “誰說不是呢?！?/br>
    “難怪爬那么快?！?/br>
    “誰說不是呢?！?/br>
    03帶兩人行至江識意的隔離室門前，03打開了門，站在門口摸了摸鼻尖，“只能進去一個，他毛病多得很，嫌吵，回頭又要陰陽怪氣說我們不把他當(dāng)人。”

    李韌沒有多想，，將手里的記錄本塞到了斯悅懷里，“你和他熟，你進去吧，我就不去了，看他那樣就不是一個好說話的。”

    斯悅對此沒有異議。

    江識意在看書，他腳邊也是書，桌子上也是書，墻角還有一摞書，無事可做，只有看書了。

    看見斯悅，他愣了好半天，然后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你怎么來了？”

    斯悅晃了晃手里的記錄本，在他面前坐下，“來工作的?！?/br>
    江識意這才注意到斯悅穿的是研究所的白大褂，不是防護服。

    他臉上的表情變得不那么開心了。

    兩人面對面坐著，半晌無話。

    最后還是斯悅先開口，“我們想不到辦法?！?/br>
    蕭暗他們想通過這次的異生物找到治療江識意的辦法，但這是一場死局，進程已經(jīng)開始，就無法再倒退回去。

    李韌用比較通俗的說法給斯悅舉例，方便他理解。

    人類可以變成人魚，但無法再轉(zhuǎn)換回去，更何況周文宵采取的方法野蠻又粗暴，幾乎是完全破壞了人類本身的基因構(gòu)造，當(dāng)然，也沒有構(gòu)造人魚基因鏈，周文宵只是讓他們變成與人魚相像的異生物而已。

    “我知道?！苯R意垂著眼，他瘦了很多，臉頰凹陷，蒼白單薄，像一樽骨架被折疊在椅子上，因為過于消瘦，眼窩深深陷進去，像兩個黝黑的洞孔。

    “我時日不多了，”江識意掀起眼簾，不想錯過能看見斯悅的每一秒，“我很累?！?/br>
    他露出來的小手臂上大大小小的針眼，淤青。

    如03所說，0410很配合研究。

    “你一定能明白，我為什么拒絕治療，一是因為治療無望，二是因為我的人生已經(jīng)被我自己毀去了大半，我沒辦法再站到我原來的位置上。”江識意笑得無比釋然，“阿悅，人都會迎來死亡，接著開始新的人生。”

    “我不想再繼續(xù)現(xiàn)在的人生了?！?/br>
    “所以，可以快進到直接結(jié)束?！?/br>
    斯悅眼皮緩緩覆蓋下來，喉嚨里的苦澀泛濫至口腔。

    “好了，有什么問題就問吧。”江識意敲敲桌子，說道。

    李韌和03站在門外聊天，時不時朝里邊看一眼，怕0410異變跳起來和斯悅產(chǎn)生沖突。

    03拍拍李韌，“放心，我跟你說，完全沒這個可能性，0410有時候突然控制不住開始打砸東西，傷人，我們就給他放斯悅的語音，他立馬就安靜下來了，沒事兒，放寬心?！?/br>
    李韌訝然，小白人魚的聲音還有這個奇效？

    可以考慮列入待研究項目之一。

    記錄本上都寫滿了。

    斯悅從隔離室出來，將本子丟進李韌懷里，兀自朝走廊另一端走去。

    李韌低頭翻著記錄本，上邊的每個病程，江識意都描述清楚了，關(guān)于他自己感受到的身體變化，他自己的主觀感受，很配合嘛。

    “可以下班了。”李韌在后頭喊。

    斯悅回了句“知道了”。

    從研究所離開時，天已經(jīng)擦黑，最后一抹晚霞還浮在山巒之間。

    研究所到白家也就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到家也不過八點出頭的樣子，斯悅在市中心耽擱了會兒，路過一家花店，店長正在外邊桌子上包一束半人高的花束——白色繡球是主角，搭配了一些斯悅叫不出名字來的小花，幾支尤加利也格外修長翠綠。店長包得很認(rèn)真，連有人靠近都沒察覺到。

    “這個，我能買走嗎？”

    很禮貌又明朗的少年音。

    店長停下手里的活，抬起頭，看見的是一個穿白T恤淡藍(lán)色牛仔褲的男生，年紀(jì)一瞧就不大，超過二十算他白活了。

    “這個要一千五，你確定要？”

    站在眼前的人穿著很普通，不太起眼，雖然氣質(zhì)很出眾，但一千多買束花……

    斯悅抬手，掃了付款碼，付了錢后，他指了指花，“我能帶走它了嗎？”

    斯悅是不太喜歡這個東西的。

    他對花啊草啊藍(lán)天白云啊這些玩意兒，他覺不出什么特別之處，但白簡喜歡，白家的院子各種各樣的花都有，繡球也有，只不過斯悅很少見著這樣雪白的，是有點好看，白簡應(yīng)該也喜歡。

    斯悅抱著花，小心翼翼塞進了副駕駛，關(guān)上車門后，他沉思兩秒鐘，又重新打開車門，給花綁上了安全帶，才滿意地回到主駕。

    圓月懸掛于夜空。

    黑色賓利駛進車流，很快不見了蹤影，店主看著車尾砸吧嘴，這么有錢的嗎？難怪買這么貴的花眼睛都不眨，他本來還擔(dān)心價格定得太高了。

    -

    今天是16。

    斯悅也不知道這算一個什么日子，但至少不算壞，白簡不用再獨自面對月圓時的返祖，他會變成誰，他會變成什么，斯悅都會陪著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