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驍昏昏沉沉地，頭痛得反常，渾身上下是說不出的疲乏無力，只當(dāng)是麻醉針強制入眠的后遺癥，他扭動手腕嘗試發(fā)力，鐵鏈嘩啦作響，卻紋絲未動。

    隔間的門輕響，亦慎走了進來。

    亦慎年過四十，卻并不顯老，他披著白大褂，身形頎長瘦削，安靜地站在那里，像是一副賞心悅目的畫。

    “別掙了?！币嗌魍Ｔ谧琅裕瑳]有看顧驍，平靜得像是在嘮家常，“我根據(jù)你的體質(zhì)，調(diào)整了麻醉的劑量?！?/br>
    顧驍冷冷地看向亦慎。

    亦慎取出幾片花瓣，泡了杯茶，面對顧驍坐下，風(fēng)輕云淡道：“好久不見，DIN2-18，沒想到你還活著?！?/br>
    顧驍漠然道：“讓你失望了？”

    “當(dāng)然不會?！币嗌餍α似饋?，展顏間皆是令人心神蕩漾的溫柔，“你能活下來，我很高興。我原本以為，DIN2是徹底的失敗品。你的存在賦予了它意義。有興趣聊聊天嗎？聊你的起死回生，和你這幾年的經(jīng)歷?！?/br>
    顧驍置若罔聞地側(cè)過了頭。

    亦慎沒有催促，他舉起茶杯，輕呷了口微溫的茶，眉頭小幅度地皺起，復(fù)而舒展，嫌棄的表情轉(zhuǎn)瞬即逝，隨后他放下茶杯，往遠處推了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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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丈人和兒婿撕逼家庭倫理劇即將上線

    第五十九章 虧欠 | “我會殺了你的”

    亦慎等了片刻，見顧驍始終沉默，也不惱然，他平淡地說：“不想聊嗎？那聊聊封堯，怎么樣?！?/br>
    顧驍眉峰輕動，這才轉(zhuǎn)過來看向他。

    亦慎將他的反應(yīng)盡收眼底，唇角挑了個意味深長的弧度，卻戛然而止，沒有再說下去。

    顧驍亦是無言。

    亦慎盯著他的眼睛，似乎在嘗試讀懂他罕形于色的情緒，半晌后才問：“這么恨我嗎？”

    顧驍反問：“我不該恨你嗎？”

    “你好像忘了很多事，我?guī)湍慊貞浺幌?？”亦慎支著下巴，眼角眉梢盡顯慵懶，“十三年前，E-16區(qū)淪陷，你的父親是E區(qū)軍隊的司令，指揮部被轟炸，軍隊潰散，你的父親死在戰(zhàn)爭里，母親自殺。我找到你的時候，敵軍已經(jīng)攻進了城，掃蕩部隊距離你家只有一個街區(qū)的距離?！?/br>
    “圍墻塌了，你被砸在廢墟下面，頭部嚴重創(chuàng)傷?！币嗌骰貞浟T陳年舊事，柔著聲下了結(jié)論，“是我救了你，為什么要恨我？你應(yīng)該感謝我?！?/br>
    被無故揭了父母雙亡的舊傷，顧驍態(tài)度更差，他不為所動，眼中滿是戾氣：“你只是為了利用我。”

    “我又不是慈善家，救你當(dāng)然要有理由?！币嗌鞯脑掍h一轉(zhuǎn)，“況且，即便是試驗失敗，你也多活了不少年，這很公平，不是嗎？”

    “公平？”顧驍不由冷笑半聲，“那你為什么不在一開始就把你的理由說清楚？你一直在隱瞞，你怕說了理由，我會拒絕。到底公平不公平，你心知肚明。”

    “你有什么拒絕的資格？”亦慎的諷意不減，更添幾分輕蔑，“你當(dāng)年只是個十五歲的孩子，你該怎么逃脫軍隊天羅地網(wǎng)的追捕，又該去哪里療傷？”

    他頓了頓，饒有興致地說：“看起來，你與DIN2的適應(yīng)程度確實很高。你很習(xí)慣它，習(xí)慣到你已經(jīng)忘了，沒有我，你只是個無家可歸、死期將至的普通人。”

    這樣不知悔改的態(tài)度、輕描淡寫的敘述，如同最后的稻草，終于壓垮了顧驍?shù)娜棠投?，理智啪地一聲斷線，他憤怒地問：“所以呢，這是你害死我的理由嗎？”

    手臂猛地發(fā)力，鐵鏈被拽得繃直，顧驍?shù)纳裆置魇抢渚o情，可眼神里卻洶涌著出離的忿意與厭惡，他的視線鋒利森寒如刃，豁然刺向亦慎，“你救過我，我就要把命賣給你嗎？你憑什么擅自替我做決定？你的DIN2，你自以為是的救贖，你問過我想不想接受嗎？”

    亦慎淡淡地說：“看待事物要用辯證的角度，只重視過程是不對的，至少這件事的結(jié)果是好的，你沒有死，還獲得了DIN2的能力，DIN2-18，我對你沒有虧欠?！?/br>
    顧驍怒極反笑，一字一頓地說：“你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我的名字。你從來沒把我當(dāng)人看過?！?/br>
    “我不當(dāng)人看的東西有很多?！币嗌鬏p笑，“觀點并不重要，這沒有什么討論的必要?！?/br>
    他們有很多不同，身份，思想，乃至三觀。誰也無法理解誰，誰也無法說服誰，這是一場毫無意義的爭吵。

    所以顧驍不再說了，亦慎也沒有說話。

    一陣掉針可聞的靜謐，辦公室里只余顧驍緩緩平復(fù)的呼吸聲，許久后，他重新看向亦慎，聲線繃得極緊，可語調(diào)卻是出乎意料的沉著：“我一定會殺了你的?！?/br>
    這不是恣意的叫囂，更像是下定決心的最后通牒。

    亦慎歪了歪頭，耳側(cè)的發(fā)絲微長，柔軟地輕垂，他不以為意地問：“我該說什么，祝你好運？”

    這話無異于挑釁，但顧驍已然冷靜下來，不想再多作爭論，于是他閉上了眼睛，置之不理。

    凄白的燈光穿過單薄的眼皮透入瞳仁，在一片縹緲虛無的微明晦暗里，顧驍聽到亦慎說：“我不認為我有愧于你。硬要追究的話，你才是該愧疚的人?！?/br>
    本來不太想搭理亦慎的顧驍，聽到這話不免疑惑，還是沒忍住問了句：“我有什么可愧疚的？”

    顧驍對過去耿耿于懷，亦慎同樣有賬要算。他輕瞇眼睛，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娓娓講道：“我不是沒有察覺到你和封堯的事，我曾經(jīng)也問過封堯。封堯從來不會騙我，他為了你，和我撒了謊，直到你死以后，才說了實話。他說，你們已經(jīng)在一起五年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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