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驍隱忍地閉上眼，下顎的肌rou繃得微緊。

    經(jīng)過方才的思索，封堯有了思路，他嘗試以親密接觸的安慰方式來讓顧驍走出癔癥，所以他坐得更近了些，對顧驍說：“你看看我，我在你身邊呢?！?/br>
    顧驍牙關咬得極緊，仿佛在忍耐極端的痛苦，亦或者是什么無比強烈的、可怕的沖動，他開始掙扎，腕內(nèi)的青筋夸張地暴起，床頭隨之傳來一聲巨響，然后是不間斷碰撞作響的咣咣聲，而越是掙扎不開，顧驍越是暴躁，他終于睜開眼，短短半分鐘里，眼白已然浮出了不甚明顯的血絲，他一字一頓道：“……放開我?！?/br>
    “不是我綁的你，是你自己綁的，還記得嗎？”封堯緊緊抱住顧驍，一手按住他不斷掙扎的雙手，另手則是輕柔撫摸他的脊背，“那些事……早就過去了?！?/br>
    “我很愛你，顧驍，從來沒有改變過……”

    “我沒想過要害你，我也一直被蒙在鼓里?！?/br>
    “我當時也想去找你，但我……被關起來了，我后來找了你很久呢，你都知道的，你仔細想想……”

    “你要相信我，顧驍，我一直都很愛你，沒有人會傷害你了，我會保護你，我們要在一起很久……”

    封堯把這些早已說過無數(shù)次的舊事一遍遍地重復，不厭其煩，顧驍?shù)臍庀⒋殖?，而且顫抖得厲害，渾身的肌rou高度緊繃，如同豎起了防御的鱗片，將自己封閉進由苦痛堆砌的圍城里，但床頭的動靜卻漸漸平靜了下來，他眉心緊皺，依然非常痛苦，卻不再抵抗封堯，封堯抬手，指尖穿進他的發(fā)，觸到一片汗水潮濕。

    不知多久，顧驍緩了過來，有如走出一場夢魘，他怔怔看著封堯，封堯則是幫他擦了擦汗：“好點了嗎？”

    顧驍疲乏地點了下頭。

    封堯：“你剛才都說下來了，有印象嗎？”

    顧驍啞聲道：“有，都記得?！?/br>
    封堯：“我覺得你的病比以前好多了，你看，今天談了這么多，但你很快就控制住自己了?！?/br>
    顧驍沒有說話，封堯問：“是你在強行克制嗎？”

    “一開始是。”顧驍說，“后來……慢慢能聽進去你說的話，就開始有意識地讓自己清醒?！?/br>
    封堯：“那就是因為我了?！?/br>
    顧驍：“我不知道，為什么這么說？”

    封堯：“在T-12區(qū)那次，我和你不熟，對你的接近很抵觸，恰好印證了過去的你對我的猜忌，所以你變得非常暴躁……后來在飛行艇和集中營，就不是這樣?！?/br>
    顧驍：“也許因為你是創(chuàng)傷之一?！?/br>
    封堯有點難過：“對不起，以后不會了。”

    顧驍：“沒事，都過去了。還要再來一次嗎？”

    封堯：“治療師說最好是循序漸進，一天重復太多次的效果可能沒那么理想，明天再說吧?！?/br>
    顧驍嗯了聲：“那幫我解開吧。”

    封堯：“不解?！?/br>
    顧驍：“？”

    封堯歪著頭，別有深意地端詳顧驍。

    顧驍：“給我解開，聽話?！?/br>
    封堯?qū)W著顧驍先前的語氣：“我憑什么聽話？”

    顧驍：“……”

    封堯望著顧驍，眼瞳中閃爍著戲謔和狡黠。

    顧驍眉梢輕動，那樣子很是有恃無恐，兩人無言對視片晌，封堯卻漸漸有些走神，他忽而想起了那天治療師對病情的分析：顧驍尚未從過去走出來，他從潛意識里或許就是缺乏安全感的，即使他們已經(jīng)在一起很久了。

    不知不覺間，封堯玩笑的神色收斂了起來。

    片刻后他起身，跨坐到顧驍?shù)纳砩希株P了燈。

    “我愛你?！焙诎道飩鱽矸鈭虻吐暤母姘住?/br>
    顧驍：“怎么突然說這個？”

    封堯：“沒什么……就是想讓你知道。”

    半個月后，封堯做完手術、療養(yǎng)出院，在治療師的邀請下，和顧驍再次來到了研究院。司遠也在場，他們打了招呼，插科打諢道：“我都快成心理醫(yī)生啦?！?/br>
    治療師：“那我就該收你偷師費了?！?/br>
    司遠笑著嘁了聲。

    治療師看向封堯和顧驍，切入了正題：“這幾天怎么樣，有嘗試我之前說的辦法嗎？”

    “有，一直在堅持?！狈鈭蛘f，“病情有好轉，基本上可以控制住過激行為了……其實這些天都沒再出現(xiàn)過暴力傾向，失控的時間也在縮短，會自己清醒過來?！?/br>
    封堯和治療師詳細地說了顧驍最近的表現(xiàn)，治療師做了記錄，把上次的診斷報告遞給封堯，封堯翻了翻，聽到治療師說：“PTSD沒有針對藥物，但患者有暴力傾向，屬于亞型，我原先想開點抗精神病藥，不過既然患者已經(jīng)有所好轉，那我想最好還是參考一下你們的意見。”

    封堯：“都可以，你是醫(yī)生，聽你的。”

    “堯堯，一般來說，抗精神病藥都有副作用的?！彼具h小聲提醒，“比如焦慮、嗜睡、性功能障礙……”

    封堯一懵：“什么障礙？”

    司遠：“就是你之前想找我要的那種藥……”

    封堯：“……”

    顧驍：“……？”

    封堯為難地說：“不，我現(xiàn)在又不想要了……”

    司遠：“……”

    治療師打圓場：“這個不用擔心，只要科學服藥，副作用不會永久存在，停藥一段時間就可以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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