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遠勸道：“堯堯，你冷靜點……”

    沐寒卻做了個手勢，示意司遠別管，讓封堯發(fā)泄。

    “他能活下來，他不可能會死的，你們?yōu)槭裁床粩r住他？！”封堯揪住沐寒的衣領(lǐng)，聲嘶力竭地質(zhì)問，帶著顫音，“他那么多次都活過來了，我能救他，我都……我都想好了要帶他回研究所，你們怎么能讓他走……”

    沐寒什么都沒說，他任由封堯宣泄吶喊，很久以后才問了句：“你能比他更清楚他自己嗎？”

    封堯痛苦地閉上眼睛，無法克制地在渾身發(fā)抖。

    片晌的緘默，封堯從極端的沖動里緩了出來，卻靜得突兀，沐寒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想著說些什么，封堯卻一把推開他，轉(zhuǎn)身往車的方向走去。

    沐寒問：“又干什么去？”

    封堯頭也沒回：“找人?！?/br>
    沐寒和司遠跟著上了車，車輛嗡鳴啟動，封堯轉(zhuǎn)過方向盤，儼然是要沖出安全區(qū)的邊界。交戰(zhàn)區(qū)里正是戰(zhàn)火紛飛，他們勢單力薄，槍械都沒有，貿(mào)貿(mào)然地深入無異于尋死，司遠忙道：“堯堯，那邊太危險了！”

    “我沒讓你們跟著。”封堯踩了剎車，冷聲道，“這是我一個人的事，都下車，我自己去?！?/br>
    沐寒和司遠沒有動，沐寒說：“明天再去可以嗎？明天我們陪你去，你現(xiàn)在需要——”

    封堯沒聽沐寒說完，索性自己下了車。

    沐寒嘖了聲，連忙去追：“封堯！”

    封堯沒有理睬，向著路旁的車輛走去，沐寒總不能看著他送死，情急之下，只好給了封堯后頸一下。

    封堯猝不及防，暈了過去。

    封堯再醒來時已經(jīng)是轉(zhuǎn)天正午，他被安置在顧驍躺過的那張床上，手邊是顧驍留下的那件黑襯衫。

    封堯揉著酸痛的后頸坐起來，去了客廳。

    沐寒和司遠聽到動靜，齊刷刷地看了過來，氣氛一時發(fā)僵。司遠擔(dān)心封堯會繼續(xù)昏厥之前的過激，但令他意外的是，封堯很平靜，他對他們充滿擔(dān)憂和關(guān)切的目光熟視無睹，只是無言地整裝好，然后走向大門。

    沐寒早有預(yù)料，他穿好外套，和司遠跟了上去。

    封堯并沒有抵觸他們的跟隨，一路無事，上了車，沐寒坐到副駕駛座，說：“先在附近再找找吧?！?/br>
    封堯點點頭，同意了。

    他們重復(fù)走過昨天的路線，每座建筑、每處角落，封堯不厭其煩地都要看一遍，最終卻還是勞而無獲。

    夜晚氣溫驟降，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到了冬至，夜風(fēng)從關(guān)不嚴的窗縫滲進車里，司遠凍得直哆嗦，沐寒把外套扔給他，隨手抹掉玻璃上的霧氣，望向窗外。

    一輪冷月懸掛在夜幕中央，光芒黯淡，萬物沉降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唯有偶爾沖天的火光，照亮天際模糊的輪廓，將云朵染成末世般的猩紅。

    這里是交戰(zhàn)區(qū)的邊界，遠處正是戰(zhàn)火紛飛，前方的障礙護欄被推擠得東倒西歪，封堯不得已停下車，沐寒瞄了眼車載導(dǎo)航，問他：“你要去交戰(zhàn)區(qū)？”

    封堯嗯了聲，微瞇起眼，于夜色中找路。

    沐寒還是不想讓封堯去：“咱就不能白天來找嗎？這黑燈瞎火的，看得見什么？再說了，這邊離公寓那么遠，你覺得……顧驍能走得了這么遠嗎？”

    封堯：“他可以開車。”

    沐寒：“你以為他是你，還會撬車呢？”

    封堯：“有的車不用撬?！?/br>
    沐寒嘆了口氣，他抬眼望向炮火連天的區(qū)市那端，措辭后問：“你有沒有想過顧驍為什么要走？”

    封堯握著方向盤，低著頭，沒有說話。

    沐寒：“那你為什么不能尊重他的意愿？”

    沒有人出聲，車廂里陷入短促的寂靜，過了會兒只聽到封堯用力地吸了下氣，話音里帶著nongnong的鼻音：“他之所以會走，是因為……因為不想讓我看到他病變，他總是這樣……命都不要了，也總是想著我……”

    封堯越說，語調(diào)越是走音，直到最后，他再也撐不下去，趴在方向盤上崩潰地大哭了起來。

    司遠的眼眶也紅了：“堯堯……”

    沐寒搖了下頭，讓司遠別跟著封堯共情，也不用過多安慰，畢竟這種時候別人不論說什么、做什么，都沒有任何用處，只能等封堯自己調(diào)整過來。

    然而后來沐寒發(fā)現(xiàn)事態(tài)遠比他想象的要嚴重很多，封堯非但沒有調(diào)整過來，反而更加惡化了，他沒日沒夜地在Y 區(qū)尋找，就好像失去了睡眠這項生理機能，完全不知疲倦，即使有時候回到了公寓，也不睡覺。

    司遠覺得很不可思議，私下里和沐寒討論：“堯堯這是多長時間沒睡過覺了？”

    沐寒：“少說也得好幾天了吧。”

    司遠掰著手指頭數(shù)了數(shù)，吃驚道：“人怎么能這么久不睡覺，那不是快死了？”

    “你也不能說他不睡。”沐寒說，“他要是不睡，上次怎么開著開著車就撞電線桿子上了？”

    正常人是無法抵抗困意的，封堯縱然是不睡，生理上也撐不住，困到渾渾噩噩時，他就會走神，撞了幾次障礙物，好在基地車結(jié)實，沒出什么事。

    司遠：“不能總這樣下去，得想個主意……”

    沐寒很心累：“他就是不睡，你說能怎么辦？”

    司遠：“要不然你再拍他一次？”

    “不行，拍一次就完了，哪能總拍，那不合適?！便搴?dāng)[擺手，“還不如你去給他打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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