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心來。出衛(wèi)府下馬車時，風一吹身上涼嗖嗖的，才意識到剛才出了一身汗。我平素膽子不大，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單獨去見衛(wèi)瑾，這會兒才想如果他直接要了我的命可怎么辦。

    沒走幾步，旁邊多個人。我問那人：“衛(wèi)彥，你什么時候跟著我的”

    衛(wèi)彥說：“入府，一直?！?/br>
    我莫名安心，同他一起回禾木醫(yī)館，小漣過來抓著我說：“我在家一直想小公子會不會要你的命?！?/br>
    我笑著說：“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然后我去了衙門，燕捕頭和沈漣帶著一幫官差正出去。燕捕頭查封楊老夫子的私塾和義學時，很多人站在門外指指點點。而我與沈漣站在遠處遙遙看著，相對無言。

    最后一張封條貼好了，燕捕頭走過來與我擺談。他儀容不整，眼中血絲密布，神色有nongnong的疲憊。他說：“我上報了名冊是自己取得的，你放心。衛(wèi)侯，我沒辦法?！?/br>
    我點點頭。我也很希望邪不勝正，正義得到伸張，但衛(wèi)候的確會安然無恙。

    我、沈漣與他并行了一段路，在路上燕捕頭小聲與我擺談：“我已拼盡全力，但衛(wèi)侯與這事斷得干干凈凈。你名冊上有一部分孩子有眉目了，而只有名字籍貫的可能就這樣不知所蹤。”

    我苦笑：“誰知道那些孩子去哪里了呢？或許衛(wèi)侯府那些命如螻蟻的婢仆就是多年前失蹤的孩子，而他們的父母還等著他們回家。我們斬斷這條線，還有其他線。”

    燕捕頭看上去很沮喪，沈漣安慰他說：“我們問心無愧的。”

    我也說：“世間事大抵如此，哪能盡數(shù)解決？”

    他看上去才好了一點。

    我還希望衛(wèi)侯那個美妾平安無事，但不敢告知燕捕頭她的存在。

    我還在問燕捕頭：“褚明具體是怎么死的？”

    燕捕頭搖頭，答案和我自己琢磨的一樣：“劉五和娘子都出城了，沒處問?！?/br>
    死局雖然已經(jīng)走了出來，迷局卻沒有。而這重重謎團只怕會永遠無解了。

    沈漣忽然問我：“劉五和褚明身形是不是相近？”

    我說：“是啊，他兩身形一樣瘦小，從背后看還以為他兩是一個人?！?/br>
    沈漣問了不著邊際的問題：“出遠門最需要帶什么？”

    我說：“出遠門要帶的很多啊，比如衣物，比如身份文牒，比如紙幣，比如雇傭馬車挑夫…最需要的當然是錢！有了錢，何物不可買，何處不可去？”

    沈漣霍然抬頭：“燕大哥，帶我們去褚明常用的錢莊。你查過吧？”

    我疑竇叢生，還有什么沒解決？

    而燕捕頭說：“是，他常用寶通錢莊?！北阏归_輕功，拎起我們奔到草市鎮(zhèn)上的寶通錢莊。

    沈漣喃喃自語：“如此顯而易見，我早該想到，為什么早先沒問你…”

    奈何我們拖慢了燕三的速度，到達時錢莊三三兩兩的客人。追問掌柜，他才慢騰騰地查賬簿說：“的確有瘦小的人拿了褚明的印鑒，兌換銀票往東華門去了?！?/br>
    燕捕頭拎起我們去往東華門，沈漣苦笑：“看來終究是慢了一步，我本想逮住…”

    逮住誰？

    沈漣沒來得及說完，燕捕頭卻突然沖出城門。我們也跟著跑出去。

    燕三扣住一個欲登上馬車的人的肩膀，他被迫轉過身來。

    一件兇殺案為什么會被稱為兇殺案？

    前提是有死者。而現(xiàn)在被害人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從頭發(fā)絲兒到腳趾頭，沒有一處不完好，健康得不能再健康。

    他蓄了大胡子，頭上裹著藍巾，面上點了些麻子。咋一看幾乎認不出。

    燕捕頭拽住他說：“要不是因為斗毆，我逮你這么多次，我都快認不出你了。”

    褚明牽牽嘴角拱手：“李兄，別來無恙…”

    后面的客套話沒說完，因為他沒法子說，我一拳錘到他胸膛。我因他這一死絞盡腦汁，孤身涉險，他居然好端端地站我面前。直到發(fā)泄完震驚與怒氣，燕捕頭才過來把我們拉到樹林中。褚明一手撐地勉強站起來，靠在樹干上，胡亂抹掉嘴邊的血跡。

    他打量我們一番，有些得意地笑：“有什么想問的就問吧?！?/br>
    第12章

    標題：最后一環(huán)

    概要：殘陽如血，天邊的云彩燃燒起來。

    燕捕頭皺眉：“那具尸體是不是劉五？”

    “是的。我與劉五娘子是涼州同鄉(xiāng)，她天天與劉五吵嘴動手。”褚明說。他家斜對面那寡婦也說劉五夫婦天天吵架，我早該想到?！芭D月二十三晚上，我喝得醉醺醺地回家，他夫婦又在隔壁吵架，屠刀聲響乒乒砰砰。隔一會兒她慌慌張張地過來敲門說這次下手重了，拿屠刀砍死了劉五，問我怎么辦。我去她家中，叫她剁爛劉五面目。剁的時候斜對面那個寡婦回來了，沖劉五家叫喊，我只得叫劉五娘子去應門?！?/br>
    我插口：“為什么要這么做？”

    沈漣輕笑：“為了脫身對不對，褚大哥？”

    褚明點頭道：“對。我本不想管誤殺這事，但忽然想起我既然要交名冊叛衛(wèi)侯，那很可能保不住這條小命，不如將計就計，讓劉五做我的替死鬼。還有什么比死亡更能從衛(wèi)候手里逃脫？”他有些桀驁地笑，“不僅能脫身，還能把李大夫引進來轉交名冊。我死得不明不白，以李兄弟的性格豈會對我最后要扳倒楊老夫子的愿望置之不理？”他對我說，“只要你再進衛(wèi)府，我放在美妾那里的識香鳥就會找到你給你名冊。你為我的死惋惜，更愿意扳倒楊老夫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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