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火光把曲黎的面容映得恍惚起來。

    透過火光，不遠(yuǎn)外涼川軍提槍駐立，神色張揚(yáng)，沙場焦灼，像擦到火星的干柴，嘩地一下燃起來，滋滋啦啦濺著火花。

    黑煙滾滾而上。

    “刺啦——”箭矢滑坡天際。

    涼川軍悉入滾入沸水一般，頃刻間嘩然。

    曲黎看見，涼川的將軍，那位被稱為草原天珠的男人，直愣愣倒下去，眉間插著一枚染紅的箭矢。

    風(fēng)聲肅殺。

    太子騎白馬而來，飛鶴云紋氅衣順風(fēng)而擺，他單手握韁繩，白馬仰前蹄，太子身姿英挺，鶴骨松姿，眉目間染了些清冷。

    “開城門?！?/br>
    嗓音泠泠如碎玉。

    “援軍！”

    “是援軍，太子殿下帶援軍來了！”

    “......”

    紅纓獵獵，冷風(fēng)肅肅。

    曲黎手作刀砍下，大喊，“開城門！”

    頃刻間，亂箭齊飛。

    流箭飛竄，秦晚妝小小一只，不知道被擠到什么地方，和人群分散開，寒光一閃，秦晚妝嚇得閉上了眼睛。

    頃刻間，秦晚妝的小腦袋里走馬燈般涌出許許多多的念想，又霎那歸于空白，整個人都暈乎起來。

    干、干什么呀。

    為什么要教她做這樣可怖的夢啊。

    她好想回家。

    她想阿兄和漂亮哥哥抱抱她。

    ——她害怕。

    “刷——”

    箭矢劃上清颯劍身，發(fā)出刺耳的鳴響。

    焰火順著箭矢投下來，塵土上的野草乍然燒起來。

    秦晚妝一個踉蹌，迷迷糊糊間落入溫暖的懷抱，修長清瘦的手伸過來，把她攬住了，秦晚妝仰著小腦袋，對上神仙哥哥清朗的目光。

    天上正落著雪。

    神仙哥哥拂袖遮住她的頭頂，“你為何在此處。”

    嗓音帶了點(diǎn)疑惑，還有些隱于深處的不滿。

    他風(fēng)塵仆仆，眉間帶了點(diǎn)倦怠，卻還是漂亮溫雅的樣子，對上小姑娘的眼睛，似乎知道等不到這個小家伙的回答了，無可奈何地輕嘆了口氣。

    “你總是這樣不乖?！彼f。

    她、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呀。

    她一睜眼就在這兒了。

    秦晚妝抽抽嗒嗒的，小手扒著神仙哥哥的衣襟，渾身顫抖，“我、我害怕......我不想待在這兒。”

    太子水袖藍(lán)衫，低頭看著她，認(rèn)真地聽她說話，雪落在肩頭，襯得他的眉眼愈發(fā)散淡，他似乎不喜歡小姑娘掉眼淚，伸手輕輕拂去了。

    “別看。”他說。

    這時，太子伸手蓋住她的眼睛，淡淡的青松味縈繞在鼻尖，秦晚妝輕輕戳了戳那雙日常用來握國書奏章的手，涼涼的，像在雪地里埋了多年的冷玉。

    太子漂亮的眸子里映了干凈的碎雪，他看著似乎有些不解，但還是任由小姑娘去了，嗓音溫煦如斯，“好孩子，你應(yīng)該再乖一些?！?/br>
    秦晚妝忍著害怕，抽抽噎噎反駁，“我還不乖嗎？我可乖了?！?/br>
    太子怔愣了一會兒，輕笑，“如你這般，就很不乖?！?/br>
    秦晚妝又難過了，小手輕輕牽牽神仙哥哥的袖擺，身邊寒光閃過，秦晚妝的小臉兒刷得白了。

    血，是血。

    猩紅的鮮血濺到瓷白的小臉上。

    秦晚妝面色霜白，小手顫抖，斂聲屏息，剎那間，她好像什么都聽不見，什么都看不見，呆呆的，眼淚一滴一滴滾落下來，灼燙灼燙的。

    溫溫涼涼的。

    太子伸手拂去小姑娘眼上的淚花。

    “別害怕?！彼f。

    “下雪了，好孩子?！?/br>
    雪愈發(fā)大，天地都蒼茫起來，火光如晝。

    太子的眉眼被火光襯得愈發(fā)柔和散淡，他把清清冷冷的雪花攏在手心，輕輕觸上小姑娘的小臉兒，秦晚妝唇齒打顫，小下巴抵著神仙哥哥的藍(lán)衣，眼淚打濕一片。

    “冷嗎？”太子問。

    秦晚妝怔怔點(diǎn)頭。

    好冷啊，她想。

    “為什么那么冷呀?！?/br>
    太子似乎又笑了，把小小的貓兒攏在氅衣里，輕輕哄她，“因?yàn)橄卵┝恕！?/br>
    秦晚妝眨眨眼睛，指尖顫著。

    她的神仙哥哥又說：“別害怕，雪停了就不冷了?！?/br>
    真、真的嗎。

    秦晚妝閉著眼睛，把自己縮成小小一團(tuán)。

    太子攏著小貓兒，單手提劍，有時手上會沾點(diǎn)血，但他似乎沒什么反應(yīng)，只是輕輕哄著懷里的小貓兒。

    “雪什么時候停呀?！毙∝垉旱穆曇艟d綿軟軟。

    “快了?！彼f。

    “這是哪兒啊?！毙∝垉河謫?。

    “西照城?！彼执稹?/br>
    “......”

    秦晚妝止住了顫抖，卻還是冷。

    沙場拼殺的嘶吼聲不絕于耳，她把整個人埋在神仙哥哥的氅衣里，想做一個不添麻煩的小姑娘。

    天色漸漸浮白，間雜著喧囂的火焰。

    太子的肩頭已經(jīng)籠了薄薄一層雪，清涼的雪水順著袖擺垂下來，清颯的劍身映著流光，劍染上的濃重的猩紅血色悉數(shù)被血水洗凈了。

    “?！?/br>
    長劍落地的聲音。

    太子攏著懷里的小貓兒，穿過火光和nongnong黑煙，大漠黃沙漫卷，他安之若素，隨手棄了長劍，走上城樓。

    班馬嘶鳴，猩紅的幡旗翻涌成浪。

    “太朱涂廣，夷石為堂?！?/br>
    “飾玉梢以舞歌，體招搖若永望?！?/br>
    恍恍惚惚間，秦晚妝聽見清澈朗然的歌聲，恍然若銀漢自九天而下，又如水擊泉石、松濤浪卷。

    “月穆穆以金波，日華耀以宣明......”

    太子攏著她，輕聲唱著，眉眼清雅如斯。

    清清朗朗的歌聲飄在寒風(fēng)素雪里。

    秦晚妝的心莫名安定下來，昏昏沉沉的，有些困倦，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神仙哥哥清潤的嗓音，“好孩子，睜眼?！?/br>
    秦晚妝從氅衣里鉆出來。

    遠(yuǎn)處有圓日升起，帶著淡淡的猩紅，曦光灑下。

    “雪停了。”他說。

    此時天地肅穆，江山已然大白。

    作者有話要說：

    鶴崽兒：新稱呼get

    ps：

    1.鶴崽兒唱的曲子出自《天門》

    2.寫不到往往醒過來遼，讓她再睡一會兒吧呼嚕呼嚕

    3.好像這章也不是很長，我明天再挑戰(zhàn)一下，跪地謝罪.jpg

    第24章 清醒

    日出時的秾醴霞暉灑下，大漠薄雪間流轉(zhuǎn)著璀璨華光，流沙若綺麗的綢緞，一路平鋪千萬里。

    獵獵紅纓，嘶鳴戰(zhàn)馬。

    秦晚妝小小一只，扒在城垛前，瞧見下面被雪掩埋的殘血兵甲，眨了眨眼睛，久違的熟悉感涌上心頭。

    “這個地方我曾到過的?！毙」媚镅鲋∧X袋。